当居庸关的守军详细地告诉了叶三所发生事情的来龙去脉,叶三已经可以断定那两个异装男子就是严如嫣和薛纷飞,因为她们报出了他的名号和自己的身份。可那狗日的陈迹竟在围杀她们,永乐选秀选到了她们头上,这玩笑也开的忒大了点儿。如今之计是要赶快找到她们,救她们于水火。但想到对方的身份是锦衣卫,叶三开始头疼,他很清楚自己和纪纲已经水火不容,甚至他的锦衣卫可借此机会要了他的命。我该如何是好?草!一不做二不休,搬不倒葫芦洒不了油。你纪纲既然如此歹毒,我叶三也不是好惹的,反正我已经死过一回,我怕什么?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就和你纪纲斗一斗,管他什么锦衣卫银衣卫,还是那句老话:敢动我的女人,是不是猪撞树上了!
叶三从居庸关南下的时候,没有碰到陈迹返回的迹象,这说明他还没有擒住严如嫣她们。道上的马蹄印已经凌乱的分辨不出来,叶三只有偏离大道搜索行进,希望可以找到有价值的蛛丝马迹。
就在叶三持续搜索行动中,还真让他发现了两样令他惊喜的物件——一块破碎的青缎布条,一只细巧美观的镶翠耳环。那块细长的青缎,是挂在一棵树干横生的枝丫上,耳环却掉在一条泥路边的草丛里,两样物件都是在一个方向发现的,相距不过几步远。如果没有那条青缎,叶三就不会找到那耳环。青缎是她们逃走时所穿的衣着,耳环是新婚时叶三送给如嫣的定情物。看那青缎在罩袍上的部位与撕挂下青缎树干横枝的高矮,破裂痕迹和角度,叶三得出的结论是她们在惊慌失措逃亡中所造成的。耳环扣接的两端有血迹,很显明是在恐慌扯拉中硬行脱落的。叶三顺着耳环脱落的方向追了下去,可也没发现她们的踪迹。
端坐在马上,叶三仔细把视着手中的耳环和青缎,脸上的表情不带丝毫内心的反应。如此重要的定情物丢失了而不知道,可以想象她们面临的是如何惊险,叶三的心不由得收紧了。在泥路旁边是一个斜坡,斜坡下是温渝河的一段支流,河面宽阔,八丈有余,河水浑浊,流速湍急,决非她两人的轻功造诣所能凌空飞度,也不可能有绳索枯木所借力。因此可以判断两人只有沿河逃走,而且现在她们已经没有马了,危险系数又增加了一倍。可后有追兵,能有可能步行逃走吗?不沿着河逃走,就只有跳河了。望着湍急的河水,叶三摇摇头,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难道她们真的越河了?叶三迷惘了,判断不出她们的去向。
叶三又来到一片形势十分陡峭的大斜坡下,这里是唯一能够躲避骑兵的地方,骑马是下不来的。坡下是一段崎岖不平的小道,小道旁是河水的拐弯处,河水流到这里都是打着旋涡往下游奔泻。叶三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不时的蹲下拨看着草丛,有时还站起,来一个助跑,然后比拟一个姿势。有时还跃起,手在空中胡乱抓挠,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转过河弯,往右地形是一片平原,通往城镇。往左是丘陵山岗,地形复杂而崎岖,向山里逃,没吃没喝也是死路一条,可躲避追兵却是很好的去处。往人烟密集的城镇逃走,生活没问题,可追兵又是最大的威胁。面对两种选择,叶三开始挠头,努力地改变自己的发型。有了,追兵有马不能下坡,他们会有什么选择?他们会不会在前面截击她们,让她们无从选择,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她们又将如何呢?
想到这里,叶三又匆匆回到河边,立刻展开搜索行动,在奔涌的水花激荡声中,俯身弯腰又仔细地沿着河边寻找任何可疑的痕迹。可是把这段河边都找遍了,就差没挖地三尺,却丝毫没有收获。满头汗水,满手泥土的叶三有点颓丧,再这样继续下去也是瞎耽误功夫,看样子不会出现什么奇迹了。岸上没有任何痕迹,难道要到河里搜?叶三的眼前突然一亮,好象突然醒悟了一样,急忙转身来到河边,猛俯身一手抓住了岸边的杂草,身子向河面倾斜出去,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他的左手上。那盘根错节的杂草,看上去不胜拉力,好象随时都有被连根拔起的可能。叶三整个身子倾向河堤外,滚滚流水在他脚底奔腾而去,翻涌的浪花带着点点水雾,沾湿了他的罩袍,情况惊险万分。
叶三的目光急速向河堤下来回扫视,很快又一个扭转上了岸,一种喜悦又兴奋的表情在他脸上展开。拂去罩袍上的水珠,他已肯定那两个丫头已经过河而去。刚才叶三拉着杂草,俯身在河岸的凹处找到了两套没被河水冲走的青缎罩袍,就是她们穿的。很显然,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还是脱了罩袍,泅水渡河减少阻力和累赘,而抛衣地点又不能让追兵发现,只有藏在了河岸下的凹洞里,在河岸上找是永远找不到的。就这一点更说明她们确实是泅水过河才会有此举动。芳踪果然在叶三的不屑努力下出现了,她们两个都是武林世家,游水过河把握要大一点,不过,也是情急之下的冒险行为。
叶三骑上马,他没有泅水渡河寻觅芳踪,以他的目力可以看到远处有一座石桥,豹骓兽的脚力很快就可以来回又何必下水冒险呢?
当叶三来到对岸,顺着还没有干透的水迹,来到了一个百来户人家的小村子,从常青的树木可以看出没有多少损坏,说明这小村子很久没有受到战火的摧残,也说明这个小村子相当隐秘,不仔细寻找是不容易发现的。
刚进村就看见一个村妇在骂娘,说有两个女贼浑身湿漉漉的偷了她两件在屋外晾晒的衣物。叶三不由得笑了,这俩丫头还真当了女贼偷人家东西。看样子她们的生命没什么危险,只是有点惨不忍睹,也冻的够戗,虽然现在是春暖花开。赶紧找到她们,给老婆们以精神物质上的支持,才是我叶三应该做的。
打马离去,尘土飞扬,映含着垂暮的郁郁浮蔼,远山近树,和叶三身后的道路一样,变得苍茫迷蒙了。叶三的眼里充满了湿润,那是对她们的思念,那是对她们的体贴,那是对她们的关心,那是对她们的爱护。
一路奔来,叶三本来就很邋遢,现在更是风尘仆仆,灰头土脸。可以肯定叶三就是站在她们面前她们也认不出他来,何况在疾驰的马上?叶三勒住了坐骥,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心急和疏忽而跑过了头,毕竟她们现在正用两条腿逃亡,能够跑出多远?
马蹄清脆地敲击在通往小镇的石板路面上,发出单调、有节奏的声音。声音又在夕阳冷瑟的空气中回荡消散,显得那样空洞无实,好比叶三此刻的心情一样。
大约在离小镇半里多路的时候,叶三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表情不象是离开小村子时那样轻松了,脸上好象升起了一片阴霾,浓郁的化解不开。目光打量着四周的地形,刚才他跑过去的是一片茂密的小树林,旁边是毗连的庄稼地,泥土都是开春后新翻的,还没有下种。新土上两行紧挨着的脚印,而脚印的旁边却是杂乱无章的官靴踩踏的痕迹。
叶三下了马,牵到了路边,然后在马腹下伏弓着身子,矫健如狸猫般地窜向田野。现在虽是黄昏时分,暮色沉浮。他接近到林子百步的距离,隐约看清了参差枝桠,挺虬盘结的树干。接近林子的边缘,叶三慢了下来,表情越来越凝重,就象一根扯紧将要崩断的丝,他怕自己来晚了一步,那将终生后悔莫及。他甚至希望严如嫣和薛纷飞不在林子里,他希望她们能远走高飞。
此时的心情促使他暴扑向前,人在半空中倏滚猝翻,有如一抹黑色的流光闪入林中。落地的刹那,他就发觉林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身形微蹲,脚尖点地,双臂急抖,从枝桠的缝隙跃到树顶,由树梢闪掠,往返腾挪旋飞,似蜻蜓点水,飘逸快捷。在飞身穿跃中,俯瞰周围的一切,还是芳踪渺渺。
天边的那抹嫣红,已变为灰蒙蒙的沉暗,远处的景色更显模糊,夜幕即将垂临。用已看不出颜色的衣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坐在了田埂上。他现在才开始回想刚才在树梢的展转腾挪,在情急的情况下,他又一次激发了自己的潜能,做到了以前没有做到的事情。
喝了口水,叶三又开始心慌意乱,方寸间失去了斟酌。他猜测不出那俩丫头是不是还没有逃离险境,是否真的来过这片林子,那些官靴的印迹是不是追踪她们到此?
夜色阑珊,叶三没有再往前赶路,他有一种感觉,要找的人就在这附近。出了小树林,不远处有一片芦花荡,春季河滩里的水还没有上涨,枯黄的芦花荡里又生长出一片青绿。叶三牵着马进了荡里,脚下的软沙和细泥柔软的象一张床,叶三有了想在这里过夜的冲动。为了使自己更加放心,叶三还是在这方圆不大的芦花荡里搜索了一番,芦花荡的三面都是长满杂草藤蔓的浅泽泥潭,根本不能走人。也就是说,出入芦花荡只有他进来的这条路,不过,如果在这芦花荡里躲藏着两个人,他是很难寻找到的,这是一片很好的藏身之地,叶三希望她们俩还没有来过此处。
叶三坐在软草上想着心事,虽然疲倦多次袭来,可他就是有那么多想不完的事。直到东方发白,泛起了蒙蒙亮,周围飘起了薄雾,细细的水气,带着丝丝寒意。远处的景物象是蒙上了一层细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凝视着荡外的萋萋野草,叶三又陷入了沉思,脸上略带犹豫的表情,他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必要在此等下去,不知道在此甘等能有什么结果。
突然,嘎巴一声,不远处传来了踩断芦杆的声响。接着两个细微而急促的喘息声传入叶三耳际,经验告诉他,有两个仓皇奔逃的人进了芦花荡,衣物摩擦芦叶声和踩断芦杆声不断传来。加杂着脚步的踉跄和呼吸的紧迫,从惊慌的脚步声中,叶三可以判断这两个人是受到了惊吓或在逃避什么。
叶三凝视着声响传来之处,静静地等待,纹丝不动。一丛芦花被突然分开,两条互相搀扶的身影歪歪斜斜地冲了过来。不用再仔细地端详了,叶三知道他苦侯的芳踪终于出现了。 调教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