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啸聚山林，隐逸江湖的大盗，遍布海内外，其中也不乏身怀异才的人。

　　有个张将军，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了。曾出海捕捉海盗，驾一艘大船，带着几个健壮的士卒和一对兵士。自认为有些武艺力气，想去一探虎穴。

　　有个少年书生，仪态文雅，说有事要到别国去，用丰厚的钱贿赂了船夫，请求顺便搭乘他的船。

　　张将军原先有命令：要是有人来搭船，以间谍处置，杀无赦。

　　船夫得到了钱，就私自让书生上船了。

　　走了几天，将军听到香烟扑鼻，命令在船中搜索，并说：“船上一定有盗贼。”

　　搜到了书生，将要处置他，书生自我陈述说，自己不是盗贼，想到海外去看视父亲，没有船去，因此，才敢冒死跟上来，希望将军宽恕。

　　将军看他的状貌，不像是个盗贼，并且可怜他一片孝心，就赦免了他，并和他攀谈。

　　书生能谈论学问，谈论仙佛之事，谈论农桑经济，谈论文章才学，还能说幽默风趣的话，精通经史，谈吐风雅，随意酬答，都说得头头是道。

　　将军向来擅长文学，竟然也为难不了他，往往反而被他难倒，大为叹服，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一天，谈论道缉捕盗贼的事，书生道：“盗贼可以让他们屈服，却不能缉捕。盗贼能见到将军，将军却见不到盗贼。”

　　将军心里不服气，大声说道：“你一介书生，只不过玩弄笔墨，翻看书箱，哪里知道身为将军之人的能力？管制之方，扬威千里，长鞭所指，莫不畏服，区区海岛，何足道哉！”

　　书生道：“将军也知道海岛的能耐吗？”

　　将军道：“海岛的能耐，只不过握着刀打着火把，夜里隐藏在丛莽中，忽然听说捕捉的人来了，就悄悄逃窜到深泽中去了。”

　　书生道：“以我听到的来说，不是如此。”

　　将军道：“你怎么知道？”

　　书生笑着道：“以盗言盗，怎么不知道，姑且试一下，看是如何？”

　　眼前的书生真的是盗贼，将军惊愕不已，实在不相信自己的一双眼睛。

　　当时，繁星当空，倒影在海波中，万里海面，没有一片船帆，一只船舶。

　　书生取出筚篥来，站在船头，把筚篥放在嘴里，“咀”地一声吹响起来，没有几声，千百小船，都从四面涌来，打着明亮的火把，拿着雪亮的大刀，一会儿，就聚拢过来了。

　　将军大惊失色。

　　书生笑着道：“盗贼不可缉捕啊！虽然，供职于国，自应当如此。我辈哪能冒犯了将军？只不过聊且和将军戏耍一番，还望将军不要怨怒。”

　　又吹响几声筚篥，大声呼喊道：“将军珍重，我走了。”

　　书生和小船，一会儿都不见了。

　　将军立即下令调转船头返回，一连几天，想起来都心惊胆战，从此，再也不敢说出海捕拿盗贼了。 续聊斋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