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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左骑军几近覆没,三宗师联袂赴边(2)

  重新抱起那只大白猫的羊角辫小女孩望向天空,目眩神摇,啧啧称奇道:“霸气啊,厉害啊,我长大以后也要这么云里来雾里去!”

  鱼幼薇上车俯身的时候,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轩辕青锋所谓的壮观景象为何物,无奈一笑。

  记得当年曾有个浪荡子戏言,低头望去,瞧不见脚尖,即是天赋异禀,人间奇观!

  鱼幼薇如今记起,没觉得荒唐好笑,反而有些辛酸。

  这些话,当年就算拦着他,他也会说,如今让他说,恐怕他已无心情去说。

  藩王府邸不知从何时开始,连同许多位高权重的官场大佬在内,以军机参赞郎为主,每日清晨时分都会先绕藩邸围墙外慢跑三圈,然后在议事堂和六科厢房前的那片空地上一同练拳。拳法据说创自武当上任掌教洪洗象,在年轻藩王删减整合之后,从武当山正统的大架一百零八式,简约变为拒北城藩邸众人所练的小架三十六式,精华犹在,减少了许多山下凡夫俗子不易打出的烦琐架势,动作急缓相间,如行云流水,最适合舒展筋骨固本养气。

  久而久之,以礼房王祭酒、工房宋长穗为首,主动参与其中,与藩邸官员一同晨跑打拳,户房白煜因为视力孱弱的关系,却也会每日站在厢房屋檐下,含笑眯眼相望。经略使李大人亲自领衔的吏房由于群龙无首,李功德养成了每日天不亮就去城头走一圈的习惯。李功德作为北凉道老一辈文臣榜样,虽然能够与建城的泥腿子匠人一起坐在沙堆上聊天,却不愿意跟一帮官场上的后进晚辈厮混一起,故而自然不会混淆其中,吏房官员当然也就作罢,而兵刑两房当值官员都无须以此强身健体,也未凑热闹。但即便如此,藩邸的早晨,已是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鲜活气象。

  今日年轻藩王陪同白莲先生一起站在台阶顶部,看着两百多号人物一起打拳,其中便有陆丞颂、陆丞清这对陆氏子弟。陆丞清并未跟随家主陆东疆一起返回关内陵州,而是留在了拒北城,成为一名暂时没有品秩的青衫参赞郎。而领拳之人正是昨夜刚刚入城的武当真人俞兴瑞。除此之外,俞兴瑞身后,还有当时联袂造访藩邸的龙虎山小天师齐仙侠、东越剑池柴青山。南北两座道教祖庭的真人,一座剑池的剑道魁首,三位宗师,在藩邸空地上一起悠然打拳,也许用“盛况空前”四字形容,毫不为过。

  与年轻藩王坦然并肩而立的白煜目不斜视,微笑道:“王爷,除了眼前三位,根据刑房谍报,南疆毛舒朗、程白霜和嵇六安三位宗师也在赶来拒北城的路上,好像南诏第一高手韦淼在下山后,也不曾跟随他妻子一同返回家乡,十有八九也是奔着咱们拒北城而来。西蜀目盲女琴师薛宋官虽然不知踪迹,但陵州边境腊子口那边,韩崂山派人也传来密报,说这位女子同样没有与旧西蜀太子苏酥随行南下。至于如金错刀庄主童山泉、雪庐枪圣李厚重之流,亦有不下一手之数,陆陆续续朝这里赶来凑热闹。王爷,难道你打算替大雪坪徽山家主召开新一届武林大会?”

  徐凤年摇头道:“凑完热闹,各回各家,还能如何?难道我还能说服这些武道宗师去沙场杀蛮子?你的师弟齐仙侠不就明言马上要动身去往地肺山吗?再者,沙场杀敌,素来与江湖无关。”

  白莲先生很不讲情面地拆台反驳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襄阳城十年攻守战,无数江湖义士帮助王明阳抵御你们徐家兵马。”

  徐凤年无奈道:“对对对,白莲先生说得都对。”

  白煜打趣道:“别,我可不是那位一言不合就敢对王爷饱以老拳的转运使大人,故而王爷完全无须如此战战兢兢小心讨好。”

  徐凤年呵呵一笑,皮笑肉不笑,显然跟贾家嘉学到了七八分精髓:“白煜啊,你幸亏不是江湖中人,否则我就要跟你切磋切磋了。”

  白煜突然岔开话题,轻声问道:“我能否问一问于新郎和楼荒两位王仙芝高徒的动向?”

  徐凤年没有隐藏,说道:“楼荒待在李翰林身边,于新郎嘛,你猜?”

  白煜心有灵犀一点通:“那就是跟藏在怀阳关的徐偃兵一样,我明白了。王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报还一报,徐凤年不留余地道:“劝你别说。”

  白煜转过头,故作惊讶道:“怎么,难道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殴打堂堂一州刺史?何况还是凉州刺史,遍观离阳南北三十州,独一份的从二品高配刺史!”

  徐凤年还是呵呵一笑:“白莲先生不练剑术,真是可惜了。”

  白煜会心一笑,果真没有继续询问。

  他原本想问若是谢西陲哪怕身边有于新郎保驾护航,却仍然战死于那条廊道的阻截战中,那么徐凤年这位北凉王,会不会因此对流州将军寇江淮心生芥蒂。

  毕竟他白煜如今与杨慎杏还有寇江淮,三人算是一座山头上的人物了。

  就像副经略使宋洞明与绰号“北凉武财神”的王林泉关系紧密,一般无二。

  又像陈亮锡与杨光斗和流州军伍关系莫逆,徐北枳却与陵州韩崂山、幽州皇甫枰颇为友善,是一样的道理。

  过程不同,结果相同。

  君子朋而不党,士子抱团成林,那无非是读书人更讲究一些的文雅说法罢了。

  张巨鹿为官如何?几无瑕疵,几近圣人,可身边不一样有坦坦翁桓温,身后则有包括赵右龄、王雄贵、殷茂春、元虢、韩林在内这拨出自永徽之春的当朝重臣?

  三十年山上潜心修道,归根结底,无非只修一个“心”字,白煜下山为官后,远比许多混迹官场攀爬数十载的老油子,看得更加透彻。

  那套小架武当拳法,即便是外行人来耍,依旧会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白煜感慨道:“如果能够换上道门的吐纳之术,无论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入门口诀《抱朴归真歌》,还是武当山的玉柱峰心法,都能够让人形神相亲,表里俱济。不说如何延年益寿,总能祛病健体。”

  徐凤年点头道:“如果以后你我还有机会,你这个凉州刺史就率先在辖境内推广下去,武当山那边,我会帮你打声招呼。”

  白煜突然感到一阵无缘无故生起的清风从侧面拂来,未见其面先闻其声,嗓音清冷,如一场隆冬大雪:“武当山的玉柱心法不好说,龙虎山的《抱朴歌》也拿得出手?徽山末流客卿都不屑一顾。”

  白煜使劲望去,看到一张略显模糊的脸庞,但是那抹刺眼的鲜艳紫色,确认无误。

  白煜顿时苦笑,噤若寒蝉。

  白莲先生很少害怕谁,比如徐凤年他就全然不惧,因为这位年轻藩王看似骄横无比,其实面对愿意讲道理的人,最讲道理。

  但是白煜也清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确会有那么一小撮人,完完全全,不喜欢讲道理。

  恰好,白煜身边这位女子,就属于这一小撮人里头,最不讲理的那个。

  每次书信往来,在道家第一洞天福地地肺山结茅隐居的龙虎山当代掌教赵凝神,必定会在信上诉苦,说徽山那位姓轩辕的年轻女子是何等骄纵跋扈,何其无理无礼。能够让赵凝神这么一个好说话的道士如此点评,徽山紫衣也算是天字号不讲理的人物了。徽山大雪坪声势大涨之后,一不准龙虎山香客在初一、十五两天上山烧香,二不准一切龙虎山姓赵的道士靠近徽山方圆十里,三不准任何天师府黄紫道士进入她的视野!除了这三不准,她还让人大摇大摆从龙虎山移植走十数株最少也有三百年树龄的古树,其中桂树有四,古柏有三,事后不忘让人丢下一袋子碎银,撑死了不到十两银子!若是她心情不顺或是百无聊赖之时,甚至还会莫名其妙地就往龙虎山丢掷一些大物件,虽说未曾伤人,可是隔三岔五就会有庞然大物从头顶掠过,然后砸出一个大坑,修道之人,在山上求个清净,谁吃得消?

  可是,白煜更心知肚明,赵凝神这位至交好友的诉苦,真正最苦处,却是龙虎山年轻掌教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拖泥带水。

  相思早已起,却无落脚处。

  修道之人,手有慧剑,情丝易斩。可惜有人不愿斩。

  龙虎山天师府距离徽山大雪坪,太近。

  唯有地肺山,不远不近,可望不可即,正好。

  福运深厚且公认自幼即有古风气象的赵凝神,为何偏偏对新凉王处处针尖麦芒,难道仅仅因为上一辈的恩怨,仅仅是当年人屠徐骁率军马踏龙虎?当然不是。

  此时白煜一想到地肺山那名年轻掌教的悲苦无依,难免有些戚戚然,犹豫片刻,望向这名女子,终于忍不住直白说道:“轩辕盟主,你可知赵凝神……”

  轩辕青锋神情漠然,打断白莲先生的话语,冷笑道:“你是想说他喜欢我?我很早就知道,劳烦白莲先生捎句话给这个躲在地肺山的家伙,让他有本事当面来跟我说,然后我会让他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

  跟那位龙虎山掌教过节很大的年轻藩王,毫不掩饰自己的一脸老神在在,估计要是面前摆了张书案的话,他就要当场拍案叫绝了。

  白煜扶额无言。

  今天这一茬,白莲先生是打死都不敢在信上对赵凝神坦言了。

  轩辕青锋皱眉问道:“你一个小刺史大大咧咧与一位藩王并肩而立,当真合适?”

  兴许是一物降一物,白煜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离去,唉声叹气,约莫是感慨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女子猛如虎吧。

  徐凤年转过身,望向那位正坐在屋脊边缘双腿一跷一跷的少女,朝她挤眉弄眼打哑语。

  呵呵姑娘只是呵呵一笑,比起徐凤年之前对赵凝神的幸灾乐祸,显然更加幸灾乐祸。

  徐凤年知道那个心眼不大的小泥人,有三座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的门槛,她这辈子都甭想越过。一座与公主为难公主有关,只是先前徐凤年在武当山辛辛苦苦帮她赚了那么多铜钱,已经稍稍放下。一座是与某个“扶墙而出”的典故有关,泄露天机的王祭酒已经吃过苦头,年轻藩王那段时日只要手头无事,就拉着管不住嘴的老家伙下棋,杀得对方丢盔弃甲,杀得老先生差点看到棋墩棋盒就要吐血。第三座门槛则与搬书和送书有关,这些年小泥人一直觉得世上最难熬的事情,就是如同搬山一般的搬书!但是某人竟然给徽山大雪坪送去了一大箱一大箱的秘籍!

  方才轩辕青锋以长虹贯日之姿闯入拒北城藩邸,其实徐凤年已经认命,想必姜泥早已被惊动,当下没有见到飞剑杀人已算不幸中的万幸,徐凤年试图收买贾家嘉,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轩辕青锋对此视而不见,始终傲立于石阶顶部,她当然知道这座藩邸之内,有个名叫姜泥的西楚女子。

  她轻声问道:“你说姓温的如今如何了?”

  徐凤年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偶尔会想,不敢多想。”

  她又说道:“以后有机会,我们三人一起聚聚?当年我亲手揍他揍得不够狠,挺遗憾的。”

  徐凤年咧嘴笑道:“行,不过事先说好,到时候我肯定拦着你。”

  她微微眯起眼眸,轻轻扬起下巴,柔声笑道:“打输打赢且不管,都要姓温的小气鬼请我们喝酒,狠狠宰他一顿。”

  徐凤年点头道:“这件事,我绝不拦着!”

  轩辕青锋环顾四周:“我随便找个地儿住下,什么时候想回中原了,也不用送行,估计到时候你也顾不上。等我回去,先帮你找姓温的,江湖再大,但毕竟都是我的嘛。”

  徐凤年轻声道:“谢了。”

  轩辕青锋一笑置之,消逝不见。来去无踪,如鸿雁踏雪泥。

  她的身形出现在拒北城北墙之下,缓缓而行。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对另一名女子说过,此言最可恨。

  可她不曾说,此言亦是最可期。

  徐凤年默然站在原地,回神之后,发现广场上那些人都望向自己,神情各异,就连剑道宗师柴青山都在跟武当真人俞兴瑞窃窃私语,眼神尤为隐晦玩味。

  徐凤年对此自然无可奈何,更不想多做解释,那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当徐凤年来到二堂前院,就看到副节度使杨慎杏站在一名白眉白发白衣的独臂老人身旁,颇为苦恼。

  徐凤年瞥了眼那位比挂像上道教神仙还要仙风道骨的老家伙,也很苦恼:“隋斜谷,上次在清凉山,已经让你一口气吃掉包括‘万壑雷’在内的三柄名剑,这座拒北城就算掀个底朝天,也肯定没有合你老人家胃口的好剑,当我求你,别整幺蛾子了。”

  两缕雪白长眉几乎垂膝的吃剑老祖宗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你小子岂会不知老夫垂涎听潮阁内‘扶乩’‘蜀道’二剑已久?老夫此次北行,打算跟你做笔买卖:老夫在关外帮你杀两千骑北莽蛮子,至少两千骑,你将扶乩、蜀道两剑送给老夫,如何?”

  徐凤年断然拒绝道:“我早就说过,那两柄剑,我二姐很小就钟情,甚至不舍得带出听潮阁悬佩,这才会带着那柄红螭去往上阴学宫游历求学,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愿意拿出双剑交换,可我敢吗?”

  隋斜谷讥讽道:“确实,再借你徐凤年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徐凤年走近后低声道:“扶乩、蜀道两剑虽说都在天下十大名剑行列,可中原那边不是还有其余那八柄嘛,回头我给你弄来不逊色于这两把剑的,如何?”

  隋斜谷嗤笑道:“你小子活不活得过今年秋末还两说,哪来的底气帮老夫从中原弄剑到北凉?”

  徐凤年自然而然勾肩搭背道:“这还不简单,万一弄不到与‘蜀道’一个水准的两把绝世名剑,我就用二十把稍逊一筹的好剑来换!听潮阁还剩下七八柄,加上让北凉境内鱼龙帮使使劲,到时候我再跟谁谁求个情,怎么都能凑出二十把,咋样?”

  只要涉及生意买卖,年轻藩王那是相当不拿捏架子更不稀罕脸皮的。

  隋斜谷肩头轻抖,震掉年轻藩王的那条胳膊,然后伸出双指拧转一缕雪白长眉,眯眼沉思,权衡利弊。

  徐凤年趁热打铁道:“隋老前辈,你看眼下就有这么多中原宗师待在拒北城,稍后还有更多顶尖宗师来此,我找机会跟他们要几把好剑不算难吧?总之,保证先让老前辈有几道下酒菜。咱俩啥交情啊,当年那可是并肩作战与人猫韩生宣死战一场的换命交情,实打实的倾盖如故,这你都信不过我徐凤年?”

  隋斜谷停步站在那座书房门口,转头望向这位年轻藩王:“我信你?那还不如去信那个姓澹台的老娘儿们!”

  徐凤年伸出大拇指:“隋老前辈不愧是与逐鹿山刘松涛一个辈分的风流人物,有胆识!好气魄!连我都不敢称呼澹台平静为老娘儿们!”

  那位杨副节度使简直不忍直视,更不忍心听下去,直接大踏步离去。

  隋斜谷低声骂了一句:“老夫认栽,年纪轻轻的,脸皮就比我这装了几百把名剑的肚皮还要结实!”

  年轻藩王坦然受之,笑眯眯道:“前辈过奖了,谬赞了谬赞了。”

  两人进入书房后,隋斜谷实在受不了年轻藩王的故作殷勤,果断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因为他知道,这会儿姓徐的王八蛋越是刻意殷勤,将来自己越是要吃大亏。

  隋斜谷收敛神色,问道:“左骑军真没了?”

  徐凤年坐在书案后,点了点头。 雪中悍刀行:完结版大全集(1—20册)(平装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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