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我知道自己没救了。”张家相公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眼里的光却越来越盛，“翠珠是个好女人，你是个好人，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她一下，张英就是死了也保佑小公子。”
陆幼清看着诚恳到卑微的张英，语气依旧，“谁的妻子谁照顾。”
“现在，应该努力活下去。”
“我又何尝不想。”听到这话，张英惨白的脸慢慢浮出一丝悲凉。
人间如此。
他，又何尝不想活下去。
陆幼清一步步地走到张英面前，“我是大夫，信我。”
她的目光极为平静，长期在深渊之中的张英看着她的眼睛，没由的，还是生出了一丝希望。
他听话地伸出了手，陆幼清给他探着脉，没错，他就是先天心脉不足，血亏。
常年体弱，活不过三十岁。
这种病没得治，就是要养或者拿大补之物吊命。
比如人参。
但是还有一种东西正好可以补他的先天不足。
就是灵泉。
灵泉的秘密陆幼清只是窥得一点，但是用处极大，她可以确定，如果张英能长期饮用灵泉，他先天不足能根治。
“小公子，真的没必要救我了。”张英看着陆幼清那依旧平静的脸色，猜不出她的想法，不过他知道自己的病。
“有救。”陆幼清浅声说着，她背对着张英给他倒了碗水，没有任何稀释的灵泉。“先喝口水。”
张英有点不明所以，但是还是乖乖地接过水碗，水入喉的一瞬间，他眼睛就亮了。
还没等他开口问，他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干渴多时的人，咕咕快速地把整完水喝掉。
喝完后，还有点意犹未尽。
“怎么这水这么好喝？”
“那是你妻子给你的打的，自然好喝。”陆幼清随口说道。
但是张英信了，喝过灵泉后，张英的精神恢复不少，他坐在床上跟着陆幼清慢慢说道，“翠珠真的是个很好的女人，就是碰上了我。”
张英的嘴角依旧是那副苦笑的样子。
“虽然很多事我没权插嘴，但是，你真的没必要如此，”陆幼清不喜欢说教，更不喜欢干预别人的人生，但是她还是被这对夫妻俩互相之间的为对方好感动了，翠珠那一转身的决然，分明带着赴死的决心。
“你可能不知道，如果你死了，翠珠姑娘肯定会跟着你死。”
听到这话，张英更沉默了，他嘴角的苦笑都变得僵硬。
他，知道。
他，也舍不得。
“所以，何必如此，就算活不了多久，人生也处处充满了意外，但是两个人能开开心心过一天就是最幸运的事。”陆幼清没由的想起了程炎的那句话，怕来不及。
来不及。
这三个字，她受不起。
陆幼清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淡漠的人，从自己父母死的那天，她就不想再让任何人离自己很近，说她怂也好，说她冷也好，如果没有过感情，那么便是不会再难过。
只是，这人间，自己终会像个看客，看着他们喜乐，与己无关。
好，也不好。
“小公子说得对，”良久，张英终于释然，他眉宇间再度是翠珠最喜欢的那种温柔，“我会好好对待翠珠，哪怕就剩一天。”
“嗯。”陆幼清冲他点点头，另一边，翠珠也熬好了一碗药，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进来，她有些担忧张英的态度，可是她一进来就撞上了张英那满怀歉意和爱意的笑。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先出去。”陆幼清识相地走了出去，这对小夫妻，难得的人间真情。
彼此都在为对方着想，一个不离不弃，一个狠心伤心。
陆幼清慢慢走出小院子，她的马儿在院子里吃草，她随意地倚在门框上，日上三竿的太阳明明晃晃，她伸出五指，掩起阳光，视线慢慢的下移，她看到这贫民的巷子往来各色的人，各自匆忙，有黄叶子的柳树随着秋风轻轻荡，一双带着星星的眼睛不经意地就撞进了她眼里。
程炎。
陆幼清说不清这个时候是什么感觉，她就这样突然的兀然的又看到了程炎。
金秋的风很凉爽，蓦然回首，那个鲜衣的年轻人就出现在来往的人潮之中。
他一双装着星星的眼睛带着浅浅笑意，一如记忆之中，却又完全不同。
那种全新的，带着柔光的样子，重新印在了陆幼清的记忆之中。
叫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陆幼清，我不想你做不守约定的人。”
“所以，我跟来了。”
陆幼清笑了，一种别样的情绪染在她的心头。
她想起刚刚翠珠那副决然的样子，想起刚刚张英那带着颤抖的咆哮。
她有点想接近，却又害怕。
眼看着程炎一步步地慢慢走，穿越人海，停在她的面前。
程炎笑着，“如果是因为我离开京城，那我很抱歉，你不用躲我，喜欢你是我的事。”
他以为陆幼清在躲他。
“不是。”陆幼清依旧倚在门框上，半仰着头看着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往日的波澜不惊的眼睛，难得带了些闪躲。
说实话，她还是讨厌这样。
陆幼清觉得自己应该跟他再说清楚一点。
免得暧昧。
她视线慢慢落在他的衣领处，浅白色的袍子绣着暗纹，她有些歉意地说着，“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程炎早就知道答案，他带着碎星的眸子还是暗了一下。
他喜欢陆幼清的坦诚直白。
但是他却希望她此时能委婉一点。
“就不能，稍微，委婉一点？”
“嗯？”陆幼清抬起头，看到程炎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嘴角忍不住笑。
“我不讨厌你？”
“不讨厌我这样就够了。”程炎眉头一松，再次给陆幼清一个大大的微笑。“那还能带我去滇西吗？”
陆幼清垂着眸思索，她摇摇头，“还是不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不值得，她既然明白程炎的心意，那么就更要离他远点，还不起也不想沾。
“你怕我？”金秋的阳光有些扎眼，程炎感受到陆幼清的抗拒，一如既往。
拒人千里，干脆利落。 最强女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