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我说完就走！”路致远笑了笑，并没有动。
“走什么走！你这一趟走进来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根本没有什么家室，更没有什么不该知道的人！”张院使顿了顿，那怒吼的声音里已经带着一丝哽咽：“我只有你母亲一人！”
路致远看他像是受不住的捂住脸，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嘴角微微牵动，一股陌生而酸楚的感觉爬上心头，他听见自己脱口而出的声音：“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难道不是因为在长安得了皇上的青眼，不肯回山吗？
张院使捂住脸，语气里是浓浓的不甘：“我何曾不想！”但是很快，便带着颓然无力：“可是我功成名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最好的年华，她说过，只等我五年，若是我五年未归，她便嫁人！”
路致远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似了然，又似无情。
“我不知道她有了你，我不知道她竟然还生下你，我……”
“没想过回来看一眼吗？”路致远打断他的话，宽大的兜帽将他的脸埋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想！”
“但是我不敢！”
张院使深吸了一口气，他无法想像自己若是看到师妹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的心会有多痛！
他不想毁掉曾经的美好，所以他选择留在长安，一个人默默的舔舐自己的伤口。
这么多年来，他几乎以为自己忘记了。
可当这个少年人站在自己面前时，往昔一切又如此鲜活的呈现在眼前，他仿佛能听见师妹在他耳畔低声轻笑，恍如昨日。
“老爷，茶！”下人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盏茶，热气腾腾，正冒着氤氲白烟，为冬日里添上一抹暖。
下人将一盏放在张院使手边的桌上，又将另一盏端给那站在厅中央，连斗蓬都没脱的少年人。
“多谢！”少年人的嗓音干干的，机械磨擦一般，毫无感情。
下人好奇，但还是端着托盘下去了。
“我……”张院使伸手去端茶，但是手却发抖，无奈，他只好缩回了手，就像近在咫尺的少年人，明明是他的儿子，可是他却不敢伸手，张院使那双眼睛，似乎更浑浊了几分：“对不起她！”
路致远摸了摸眉心，先前纷杂的情绪已经一扫而空：“无妨，都过去了！”语气轻淡得像个旁观者。
张院使看着那张与自己师妹七八分相似的脸，良久说不出话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大厅。
“我说的事情，可以吗？”路致远再次开口。
张院使连忙点头，然后眼带乞求的看着他：“你可以住在这里吗？”
路致远默了默，“我的东西还在别处，改日吧！”说完，将茶盏放在一旁，拢了拢身上的斗蓬，踏出了前厅。
张院使看着他的背影，张嘴想挽留，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像是有意要扶植路致远似的，张院使往宫里跑得勤了，不管贵人们大大小小的病，他都会带着路致远一起，而且也很明白的对外宣称路致远是他的儿子。
对此，路致远不置可否，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
终于，在腊月里，皇帝封路致远为太医，在太医院供职。
张院使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为儿子把路铺平了。
至于安尚书知道此事之后，则大吃了一惊，也没有再反对路致远上门，在他看来，安绪思若是真与路致远走到一起，也算是缘分，毕竟安绪思之前还当众承认他就是自己的未婚夫婿。
但是安尚书没料到安绪思根本不当回事，也不似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都在外面，所以尽管路致远上门拜访，也是扑了个空。
还有十来天便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办年货，而礼部更是忙翻了天，整日里忙着宫里需要用到的东西。
彼时，安绪思正在仙医庐里，赖在蓝晚风身旁，任凭她怎么赶，也不走，而是噘着嘴抱怨她一心只扑在药典上，眼里都没她这个好姐妹了。
弄得蓝晚风又好气又好笑。
她见蓝晚风实在忙得慌，冬日里，风寒的病人特别多，蓝晚风看完一个又一个，完全没有休息的时候。
她蹭啊蹭的起身，目光偷偷的朝着顾思慑瞄去。
顿了半晌，像下定决心一般，在顾思慑端着一簸箕干药草往后院走时，举步跟了进去。
蓝晚风握着笔的手一顿，看着安绪思的背影，轻轻吁了一口气，只希望顾思慑识实务不要惹了安绪思，否则她严重怀疑安绪思会不会就着药铺里的药直接塞他嘴里。
顾思慑刚一踏进门，便知道有人跟着进来了，他也没在意，只当是店里的伙计。
“砰”！
门被人重重的关上。
由于没有开窗，屋子里陷入半黑暗的状态。
“谁？”顾思慑一瞬间警觉，将手中的簸箕一抛，簸箕稳稳的落在架子上，而后伸手为抓，直取对方脖子。
“你竟然敢伸手掐我！”一句话还没开口，安绪思看着裹夹着厉风伸到眼前的手，瞬间就炸了，抬脚就朝着他的小肚腿踹去！
“我……我不知道是你……”顾思慑闷哼着挨了一下，连忙缩回手，看着双眼要冒出火来的少女，他束手束脚的站在原地，还好刚才自己闻到她身上惯有的香味，否则只怕自己这一下下去，就算没要她的命，也能让她的脖子淤青好几天了。
“什么叫不知道，除了我会跟着你，谁还会跟着你！”安绪思叉着腰，重重的哼了一声，看着他就来气。
顾思慑站在原地没说话，他知道现在不管他说什么，只会让她越来越生气。
“人家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你以为连名声都不要了，为什么要跟着你！”说着，安绪思的声音就开始哽咽起来，豆大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滚，她以为经过冬猎之后，他明白自己的心思，也同样对自己有心，可是等来等去，这都快过年了，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相爷娇宠小医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