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捕司白虎堂沉闷的府里,一声院外的鸟叫打破应有的寂静。
歌辰侧着脖子,用右手支着脑袋,面前正铺放着一叠来自朝廷的公文,他看了许久,感觉有些困顿,于是起身往外走去,不料迎面碰着一个形色匆匆的人,他看上去像是刑捕司普通亲随的打扮,正挪着身子,低着头向着自己走来,面容被刑捕司的盔帽遮掩,歌辰察觉那人身份的不对劲,他心里有了打算。
等那人走到自己跟前,歌辰眸色一变,眼神苍厉,手中忽起「白虎掌」,掌风顺着手腕飞出,来者急身一躲,弓开四步回守,无一不是防照,歌辰白虎掌迅疾果断,没想到眼前的来人既然能够防住,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来者见掌风攻至身前,晃开拳头,见一掌来变抵上一拳,与江湖寻常的化解招式不同,那人更多的是使用刚烈的拳法挡住白虎拳风,歌辰一连打去四掌,如数被那人挡住,可见他内力深厚,一挡一隔,两人交锋的手上都兴起拳掌爆开的虚影,歌辰见他武功高强,有意与他切磋,手中又起[白虎十二式]之中一招相博,他掌心勾住来者手腕,顺势抄上打他脖子,来者一见,将手腕收进长袖,歌辰这下只抓了个袖口,并无应对之法,歌辰不想死心,右掌又起,被来者手臂防住,说道:“大人,且慢!”
歌辰见他说话声甚是熟悉,急忙收住招式,连忙问道:“来者可是房龙贤弟?”
那人这时才放下刑捕司斗笠般的帽檐,只见他剑眉英目,面若隽星,一脸深沉地说:“歌辰大人,是我。”
歌辰大人吃了一惊,没想到房龙竟然敢只身弄险,独自一人前来守卫深严的刑捕司门,若是被人察觉,势必会酿成刑捕司私藏凶犯的口实,他不敢做多考虑,连忙搭手拢住房龙的右肩,请他到内府去说,因为白虎厅堂时常会有亲随走动,眼多口杂,万一他在刑捕司的消息走漏,又会向上次在京城郊外的桃林一样,让典狱府拿住把柄。
内府本应是天子划拨给歌辰的私人府邸,用来歇息住宿,不过这段时间他心事重重,并没有按例在内府去住,而是向直接在厅堂的案桌上查阅公文,累了就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幸好正值秋意,庭院送来的微风催人入睡,让他不至于十分难熬,两人踏过门槛,进到内府,歌辰嘱咐内府的管家老三拴好府门,除非有紧要公文,不然不许生人进入,老三答应之后,替歌辰拴好了府门,眼里瞧着两人走进了府里的厢室。
厢室外的小厅放着一张黄梨茶几,墙身高挂着白虎画像,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白虎司门]的牌匾,两人就在茶几旁坐下,歌辰则让关好了府门的管家老三拿来茶果给房龙享用。
过了一会,老三端着一盏茶壶,两只茶杯,还有些许应节的水果,缓缓放到两人面前,先给他们各自倒了一壶茶水,然后识趣的走出厢房,退到庭院再等吩咐。歌辰见老三走远,遂端起其中一只茶杯,呼地吹过杯上飘起的轻烟,眉头一皱,顿声问道:“房龙,你为何这么犯险,竟然在京师脚下逗留?须知道,我俩有过约定,若是有事,可以在京城郊外的桃林等候,用叶子声为号,我已安排了亲随日夜在桃林藏身。你,哎!你又何必犯险?”
左房龙似乎有苦难言,歌辰一说这话,茶水都没有喝进唇口,就已经愤愤地放下茶杯,背手起身看着墙上的白虎画像。
“歌辰大人……我来这里,确实是有目的。”房龙知道歌辰误会了他,连忙解释。
歌辰把脸看着房龙说:“什么目的?为什么不能在桃林说?”
一谈起桃林,左房龙就想起自己的兄弟忍风公子被人埋伏的事,他性子一急,全然不顾他和歌辰的交情,忍不住慨然道:“桃林!你可知桃林差点害了我兄弟的性命!”
歌辰知道这事没有这么简单,眼前一愣,却立马偏回盯着房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房龙想到自己连累了一帮兄弟,泪水隐忍不住,一下子蓄在眼眶里打转。他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连累了他们……”
说完,眼泪更是收止不住,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铁骨柔情,总会有坚守不住的时候,尤其是房龙的身世,本就挫折,没了父亲,咬牙忍苦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绩,现在却陷在屠门血案,歌辰只比他大几岁,虽平时房龙称他为大人,可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当他是自己的弟弟看待,房龙铮铮汉子,现在竟一时落泪,倒让他心中多了几分酸楚,歌辰把眉心一收,想到房龙的过往,算是咽住同情,伸出背着的手,轻抚着他的情绪说:“好了,房龙。我知道你一路走来不易,可你说的差点害死了你的兄弟,这!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连一向沉稳的歌辰大人都不禁被他的经历牵动,追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房龙一把收住眼泪,捏起拳头,狠狠地砸在茶几上,说道:“我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如此无情,竟然一步步致我于死地,就连前来帮助我寻找真相的忍风公子,也遭人所害,可恶,如果让我查出幕后的真相,揪出那个一直想害我性命的家伙,我势必要将他千刀万剐,方平我心头之恨!”
歌辰眼神低放,唇边紧闭,似乎在打量着什么。“这么说来,在桃林埋伏的杀手你也不清楚他的身份……”
“是……可是。”
“可是什么?”
见左房龙欲言又止,歌辰敏锐的洞察力一下子盯住他的脸色,觉察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左房龙忽然起身说道,他的瞳孔因找到蛛丝马迹而放大。
“你想到了什么?”
“当时我在桃林山下护送着受伤的忍风公子前来,却没想到疏忽了一件大事!”
他正要开口道出这件事情,歌辰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则走到厢室门外,环顾了一下府落的状况,确定安全之后,才轻身返回厢室对着房龙说:“现在你可以说了,这件事只入我耳,但说无妨。”
左房龙道:“这件事都怪我一时匆忙,在桃林中解决了那三个杀手,尸首还在,现在他们虽然死了,但是遗留下的兵器,残骸都可以作为证据,我们不如从这刺客的尸体下手,刑捕司向来知道江湖内情,定会知道些许痕迹。”
歌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顾虑地立起了手,道:“且慢……”
“怎么?大人还有疑虑?”房龙不解地问。
“不是……我觉得这件事诡异的很,如果能够查出蛛丝马迹的话还好,但要是牵连其中,下一个受害者也还不知道是谁。”
说到此处,一向封闭的厢室忽然吹来一股冻的入骨的气息,房龙不由打了个颤,下一个受害者?为什么会这么说?左房龙越加迷茫,显然陷进一个阴深深的泥潭里,无法辩清前路。
就在他不解之时,歌辰说道:“昨夜京师已经发生了一件命案,负责看守藏宝阁的大臣无端在典狱府被人所害,典狱府调出的文书虽然没有来得及送到朝廷,向京师说清缘由,可我已经暗暗知道,这件事,和龙府血案,以及小卒子被人所害一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藏宝阁大臣?这么一说,左房龙倒是想到时小千盗宝的事,他生怕牵扯到小千,在心里打量许久,难道是小千下的手?转念一想,不可能,自己和小千相识多年,他觉得小千并不是这样的人,但他又怕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所以没有对歌辰大人说清昨天的事,而是道了一句:“——除了,除了……藏宝阁大臣之外,还有,还有谁被害?”
他做贼心虚,话都已说不清了。房龙一直在心里默念不要再让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才心虚的问了一句。
“同时遇害的,还有在藏宝阁把守的御林军大臣!”
歌辰的话说的非常轻,轻的连厢室荡来的风声都能听的清楚,左房龙心头却一紧! 雪影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