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陷入杀戮重围,是房龙和如烟没有想到的,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齐楚客栈,踌躇要到哪里议事才是安全。
耶律如烟扯着左房龙进到小镇山峦的密林,匆匆步伐才稍稳住,管不上抹去额上的细汗,不由自主地说:“现在不管是典狱府,还是刑捕司,还有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幕后之人,都想针对你,京城和洛河这边都是王师重地,眼线极多,不如我们先找个安身之所,才能好好寻找解决案件的法子……”
“不知道房龙意下如何?”如烟道完,侧首问左房龙。
房龙答道:“嗯,也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愿意却也毫无法子。这都是被迫的,那耶律姑娘你的意思是?哪里可以有房龙的安身之所?”
耶律姑娘秉息细思,先考究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林边一棵杏树下。“哎,不行,典狱府本身就是难缠,刑捕司还掺和进来,不仅如此,你本身就被人盯上。平时不觉天下广大,湖海宽阔。现在想来,却连一寸的安身之地都找不见。”
她失望地坐在一根树桩上,空叹着气,眼眸低垂映在林子里。
房龙一边走,一边思量:
{距离京师之地的安全地方,用手掐算都找不到,嗯?对了!}
“我找到地方了——”
“什么地方?”如烟眼珠一闪,樱脸泛起希望。
左房龙道:“你知道段无涯兄弟吗?”
“是不是铁拳‘段无涯'?”
“呃。”
如烟高兴地从树桩上跳起来,细苒若笑般说:“段无涯大哥,柳长风姑娘,以及段四娘姐姐他们几个的面目好似昨日相见,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他们见面了,既然房龙你决定要去和他们会面,说不定他们能够助你一臂之力,及早找出真相。”
房龙没有说话,凝住眼色看着只知表面的如烟,他并没有继续说明,但自己略显不安,没错。幕后的人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就是逼迫他牵连更大的关系;如烟看不出来,可他沉稳地已经发现其中暗藏的杀机,为什么他们能够从客栈中脱身?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想到这里,左房龙不禁放声大笑,对着密林高吼一声,响彻云霄。
如烟以为他疯了,房龙摆了摆手,似笑非笑,无奈地道:“走吧,柳长风和段无涯他们都在鸣涧隐居避世,我们要走,就要早些出发,免得路程耽搁,又被典狱府派来的人缠上。”
京师和鸣涧谷几乎相距数百里,日夜兼程比须数日后才能赶到。管家老三的下落还没得知,线索又在客栈中断了,他一失踪,担心的不是左房龙和如烟两个人,而是在京师白虎堂的歌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怎么说,也是有必要跟歌辰交待一下。
房龙想不通为什么歌辰会对自己发出追缉令,因为他还不知道歌辰入宫的事。如烟认为,这不过是刑捕司拖延的无奈之策,歌辰并不会真的抛下往日情义,轻易就将左房龙擒拿到京师问罪。
在打马起行的这一段收拾时间,耶律如烟写好了一封给白虎堂的信,飞鸽传书传往刑捕司,只瞒着左房龙一个人,因为她不想房龙过多疑心白虎堂,以免失了分寸。
一切收拾妥当,辗转时节过了一日,熬到了第二日的午时,两人才匆匆上路,身后波澜壮阔的城池越离越远,只剩下数道青綠的墨山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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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山的蘸衣大会如期而至,以往这个时候,主持大会的上师长老都要准备会词来祈求一年丰足,百姓安康。
不过自从观内的珍宝荷莲玉如意失窃一事,白云观的诸位长老都没有了题兴会词的意思,在大会即将要举办的前几天还在忧心信物的下落,发散观内的弟子下山打听玉如意的消息。
等到了只剩一天的时候,长老们才想起蘸衣大会的事情,忧虑烦心了许久的长老们一经商议,决定在蘸衣大会的头晚午夜去询问贞云上师的意见,看看能不能找一个恰当的会词契合本次大会的主题。
贞云大师依旧还在白云楼上打坐修行,哪怕天亮的时候就要主持大会的开幕,他也沉下心来静听禅音,保持一向的端庄雍雅。
数名长老摆着道袍,依着次序从白云殿的长廊信步走过,大师兄秋水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他在众位师兄弟当中少年老成,因此就被贞云大师划入长老一派,秋水踱着步子,跟在其余几位长老的身后,不发一言,思考着明日大会的事。
长廊四处的观灯已经点起,灼人眼目。等几个长老上到白云楼的三层时,贞云大师微微睁目,扬手请道:“几位长老不要拘礼。”
一改之前的不羁,贞云大师也是徒感观中失宝的沉重,强调也有所改观。
加上秋水,一共是五位长老,他们先对贞云大师施礼一番,才提着道袍坐在清凉的地板上。
门窗刮过冬季的轻雪,寒意徒然渐来,修道之人一向忍饥挨饿,风餐露宿都是苦行,几位长老都是铭记于心。不管吹来的风有多刺骨,有多猛烈,他们都无惧地持礼盘膝,怀着恭敬执行道禅。
略过了一盏熏香的功夫,芸芸风雪平息了许多,等待被风吹动的鬓发回落到肩头,贞云大师方才说话:“几位长老深夜造访白云楼,是不是为蘸衣大会的会词所扰?”
位列第一席的魏长老和第二席的宫长老听后,由魏长老牵头说道:“上师,明日便是蘸衣大会,会词还没有准备,这显然不合规矩……事情紧迫,还是由上师决定为好。”
贞云大师此时看向窗外的夜色,身子依旧不动,侧首返观长老的面容,知道他们为观里失宝的事确实下了许多心力,彼此间都表情憔悴。
大师款款道:“蘸衣大会……乃是我观中一年一度的祈福祭天的隆重节日,关键是……本道的意思并不在于会词。”
秋水一直沉默的见面顿时泛起意致,一丝极浅的笑意从他的唇角滑过,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贞云大师余光中瞧到了这个细微的表情,他没有说话,隔了半晌有余,方才道:“那伙神秘的人盗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此话一脱口,几个长老几乎哑然失色,怔怔地看着上师,魏长老忍耐不住,即刻询问:“上师,你说这盗宝的事情不重要?荷莲玉如意向来就是观内至重的宝物,现在被不知名的贼人窃取,在下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比失宝,更谈得上要紧?”
他一激动,几乎要挪身站起来,但思绪又稳住了自己,挺直的腰背再次躬身盘腿坐好。 雪影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