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一人从椅背上苏醒。
他做了个怪梦,梦见自己在天色昏暗的烈日下押送刑场,他那双不算沉重的理智急忙呼喊:“不!不要!”
睁眼开来,方才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噩梦。
眼前大雾弥漫,似梦似幻,他挣脱不开巨雾笼罩,只见一道晃眼的光线,那是无意中打开窗棂所看到的场景。
院中笼罩着白炽般的境界,他伸手摇了摇雾气。
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立在门后,他一转眼,却又不见了。
吓得他面如土色,当即大叫:“来人!来人!”
齐远,齐谦听到府里有人叫唤,连忙应声过来。
见是沈公子,一个人披散头发在庭院不断踱步,漫无目的地双眼出神。那个样子真是吓坏了他俩。
齐远急忙走到沈公子身边,打量着他甚久,问沈公子说:“公子……公子。”
沈公子茫然回过头来,指了指他们,又指了指自己:“我?我是不是在梦境内?”
齐远怔怔道:“沈公子,别说笑了,这大白天的哪里是梦境呢?”
说着,他对身后的齐谦说:“快让人沏一壶茶来,要定惊的那种,快!”
齐谦飞跑而去。
齐远将游荡的沈公子扶进酒堂,往时喝酒的案桌都被撤去了,他把沈公子靠在一座冰凉的墙身上靠着。然后,定惊茶来了。
沈公子喝了一口,方才神智清醒许多,问:“我怎么会来到外头?”
送茶而来的齐谦说道:“沈公子,你不记得了?你在这里睡了两天两夜,叫都叫不醒,刚才见你的时候,也不知道你为何一个人就在院落里走动,我俩都吓坏了。”
沈公子沉沉说:“我……我记起来了。我做了一个噩梦,本公子梦见自己被押上了刑场……这,真是一个怪梦,如同现实真切。”
齐远旁;拍马屁说:“沈公子不要胡思乱想,这梦虚无缥缈,哪里真切。”
他摆了摆手,迷茫中竟有些想不起之前的事了,遂问一旁的齐远:“不,我担心一定会出什么事,为了安全起见,赵刚,王洪呢?他们去哪了?”
“公子,你贵人多忘事了,赵二爷得了你的命令,提前去了北贯州准备。至于王洪,他还在府里,等着你将银子下令的消息。”
沈公子强忍着站起身,对齐远,齐谦道:“不,一刻也不要等了,这个梦太像真实。我命你们今日就把官银送到柏川湖,另外,疾书一封送往赵刚,通知五毒门准备举事。”
“是。”
黄昏,天欲暗晓,大地掠进了最后一丝光芒,满目芦花扬荡,云天山下,有几个人张头张脑,探在芦苇荡内探着动静。
他们各自暗怀柔然腰刀,戴着斗笠,为首的人正是之前的结述族长,他两行瞳仁如同蹲伏在杂草内的饿狼,不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丝猎物。
水冷风凉,从柏川湖飘过让人惶恐不安的气息。
时常这里就无人敢于驻足,现在看上去,则更加让人颤悚,仿佛一个张口吞没残光的巢穴,伸出魔爪将胆敢踏入此地的人一举吞没。
一道蓝色的微光落在了沈亦礼的脸上,他在屋檐前看着车辆装载银子。为了此事,他几次放心不下,都把瘦削脸上地目光映在了遮盖掩实的箩筐内,好几次都没有说话,心态却悠悠出身。
“谄媚虎”王洪把车子装载妥当,然后走到洒下蓝光的房檐,对沈公子说:“公子,官银已全部装载完毕,是否出发?”
“等一会,洞穴的位置你们知道吗?”沈公子问。
“知道,就在云天山的面山处,第一个湖面渡头正对着的石墙后。”王洪答到。
“快作决定吧。”王洪催促说。
这引起了沈亦礼的怀疑,他抬起眼眸仅看了一下王洪脸上那闪躲的神情,然后并没说什么。反而踱开数步,立定:“我心中一直隐隐不安,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事。”
王洪笑道:“公子多虑了,此次齐远,齐谦,还有我,一帮押解的兵士都是司隶府的人,公子怎么说是隐隐不安?”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说:“好吧,出发。我在这里等着你的消息。”
王洪见沈公子口头虽然答应,可是内心还是犹豫,只好换个方式:“公子,你若是不放心的话,不如亲自跟去,属下们也能心安一些。”
沈公子点了点头,从袖口扬了扬手:“那就照你的办。”
通往云天山的小路上,板车唧唧呀呀的车轮响动,偶尔有几次打破了深夜前的寂静,四周就像一切安好,山路旁不见任何鸟兽鸣叫,这看上去平常实属奇怪。连跟着车缓缓而行的沈公子也都停了下来,他注视着漆黑的前路,后面押车护送的王洪则走了上去,看着沈公子板着的脸。
问:“公子,怎么又不走了?”
沈公子掀了掀遮挡脸上面容的斗笠:“始终觉得有什么事情。”
王洪道:“公子多虑了,你看,我们一路走来,不是很顺利的吗?快入秋了,这里的鸟雀都不叫了,公子快走吧,这里的山路再过一个时辰,就完全暗了,那时举着火把,行走艰难。”
“嗯。”
沈公子不再怀疑。
再看那片无边无际的芦苇荡,车子沿着岸边退潮的水道前进着,数点星波从平静的湖面反射出来,从中可以看见泊船渡头近在眼前。
忽然!
芦苇一阵扑棱的巨响,沈公子急忙望向芦苇茂盛处,不过是一阵鸦雀拍着翅膀,飞向空中,却让他无意间吓了一跳。
漆黑似墨的山丘从水面一直延伸,满打满算,还要再继续往前走两三里路,就能够到达他们所说的那道洞穴。
前路究竟如何,只有藏在暗影下那阴晦莫辫的目光,才能诠释待会所发生的一切。
在杀机潜伏前,所有事都将如同湖水镜面一样,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有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
一条巨大的鱼翻跳出水面,激起浪花,落下的那一刻,又将湖水搅得浑浊不堪,这条鱼,究竟是不是传说的吞人大鱼,说不清了。 雪影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