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秋水才知道一向爽朗天真的小千,原来心头里埋藏了这么多情感,他没有做声,而是抬眸一掠长廊。宫灯的微光闪烁着,得不到答案的人并排坐在长廊的桥凳上,吐着苦水。
他沉重地看着小千,自己何尝又不是呢?只不过是被贞云大师怪责了一番,就如此抱怨地向人撒气,着实不对,秋水拍了拍小千的肩膀,心里似乎平顺多了,也没了之前的脾气。劝导他说:“好了……小千施主,你方才还劝我看开点,你又什么钻牛角尖呢。况且现在忍风公子不过是失了武功,日后逐渐修炼,不就可以使武功回原了吗?对了……至于你说的房龙大哥,那是怎么一回事?可否告诉我。”
以水做酒还不能浇灌一腔哀愁,小千哭着将房龙被典狱府诸葛桐冤枉的前事,一字不漏的告诉了秋水,秋水听罢,扼腕叹息:“想不到刑捕司有名的英雄左房龙,竟然蒙受如此大的冤屈,哎。只恨世道不公,无法为他沉冤昭雪,力证清白啊——”
伤感了一阵,小千抹了抹泪痕,他渐渐回到冷静过后的思绪,端望着黑夜,拍了拍秋水的手背:“那帮人的目的未名,但能够肯定的是,他们其中之一要加害的人,就是忍风公子,天色不早了。明日就是白云观的蘸衣大会,大师兄你一定要加以小心。”
秋水沉思了一回,立下决心从长廊的桥凳上占了起来,稳重地说道:“知道了,小千,你的功夫不错,日后不介意的话,我们还要好好较量切磋一下。早上大会隆重,我想让你助本观一臂之力,替观中负责安守的事……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时小千见秋水有意邀请自己,想都没想,便立马脱口而出,“好吧,本观照顾我和忍风大哥多时了,还不曾报答,秋水师兄,你若是不嫌弃小千,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爽快!”秋水开怀大笑,一手提起掌心,小千会意了,用手掌响亮地拍了秋水的手,说道:“那就天亮见吧。”
一宿无事,两人商量妥当,各自分头离去,静待天明。
残晓初开,白云楼,白云殿,白云观三座楼宇就响起了五更的钟声,禅音袅袅,催动着人的脚步要赶进这处幽雅的道观。
小千几乎一夜没睡,听见耳旁的钟声已经响起,便消去了刚来的睡意。起身穿好了一件江湖侠袍,束了一把长刀,勒在腰上,脚踏风云靴,头扎单簪垂发,刚要折起衣袖推到手腕的时候,却听到门外敲门的声音。
“谁啊?”时小千反问了一句。
“是我,秋水。”
秋水师兄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小千急忙撇下整理衣袖的举措,返身打开厢门,将站在门外的秋水请进室内。
秋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小千施主,我不是让你替观里分守一份防务的吗?”
小千见他这么问,还不理解秋水的用意,拍了拍刚系上去的长刀刀鞘说:“秋水师兄,你看我这身行头,难道有何不妥?”
话语说完,时小千还瞧着自己身上的侠袍,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啊,为什么秋水会这么问自己呢?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秋水说,然后指着他身上的装束回答:“这么做,只怕是打草惊蛇,那帮人即便是有意来图谋人命,见到你这样,也不敢轻易出手。”
“那不更好吗?正好可以保证观内的安全,和蘸衣大会的举行啊。。。。。。”小千反问。
秋水负手道:“话虽如此,不过,你难道不是很想揪出这帮人吗?只要查出这帮人的真实面目,顺藤摸瓜,不更好能够查出主使这幕后的人,和京城的三件命案有什么联系?”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说不定能够替你大哥左房龙洗清冤屈。”
对啊,怎么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时小千将束好的长刀解了下来,扣在房间的圆桌上,然后问秋水说:“那我要怎么做呢?”
秋水道:“你不用这么招摇,我已安排了一件道袍给你,辰时大会开始的时候,你只需要打扮成观内弟子的模样,不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好,这也是一个办法。”
小千同意,秋水向着还没亮透的庭院招了一下手,当即走进来一个青衣道徒,提着一匣托盆,四四方方的盆中放了一件道徒禅衣。
秋水道:“换上吧,待会去庭院等我。”
道童将长刀挪了挪,随手把托盆放在桌上,随着秋水退出了厢房,两人无话。
小千看着他门两人离去的身影,独自思考。
“嗯?为什么秋水师兄那么肯定,那帮人一定会在蘸衣大会出现?”
他用手撑着桌沿,思考了好久还是想不通,唯一值得肯定的是,秋水师兄确实想的周全,自己也正好趁此找出破案的真相。
一席换衣过后,小千放好了自己那把随身的长刀在箱柜中,折身出了厢门,对着隔壁忍风公子的房门看去一眼,不免有些失落。时间容不了他过分耽搁,思绪还没缓落,就已经走到了庭院中。
此时观内燃起一道坛香,缥缈的清味传至四周山脉,云天山烟雨重重,透露着一丝神秘的晨色。
阿弥也在等待的道观弟子中,看见小千穿着一身道袍,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揪着小千的衣角,捂着嘴唇道:“是不是秋水师兄让你这么做的?”
时小千没好气地在脑海想说:{真不该听秋水的,现在搞得穿起龙袍却不像太子,惹人笑了。}
“是啊,都怪秋水……”
小千无可奈何地看向山路下方,此时天已大白,村民扶老携幼踏着雾色,手拿绛香顶礼膜拜而来,男女老少皆密密麻麻地布于云天山脚。
一众道徒尽行在山路两旁伺立,青松傍道,清风徐徐,真是好一道修仙炼丹的清雅之所,还没走上半山腰上的白云殿,秋水便在贞云大师面前拿了法旨,传令道徒严加防守,看管道观四处的情况。有任何异像,需要第一时间禀报当值长老。
弟子受令而去,各自按令把守。
就连假扮成道徒的小千也都跟着阿弥行动,两人被安排到了一旁的山路观察动静。
“你说那帮人真的会在这里出现?”阿弥不假思索地低声道了一句,脸容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绷紧的神色看向缓缓赶来的信众。
小千余光中瞥了她一眼,随口说道:“我也没有把握,但就他们而言,今天确实是个不错的下手机会,动手容易,逃路往人堆里一钻也容易。”
阿弥柳眉一紧,思量着说:“但是人多的话,也容易暴露自己的面目,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不说还不知道,一说却发现了漏洞,对啊,自己怎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呢!那帮人又不是笨,他们也知道如果在蘸衣大会动手的话,反过来想,道观也会有所提防才是的啊。如此一来,动手就显得不那么容易了,至少看上去,人少做不成事,人多又容易暴露,没理由幕后的人不会考虑到这一点。
越加凝重的神情开始缠绕在小千的心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突然离了站立的岗位,一把牵住阿弥的手,阿弥腮边一红,愣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阿弥,你告诉我,除了这里防守之外,道观中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弟子看护的?”
阿弥想了想,说:“除了山路,就除我们居住的后苑,就是师兄弟歇息的厢房那边,没有太过留心。”
遭了!遭了!中计了! 雪影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