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着小伙计面吆喝了一声:“伙计!大块肉大碗酒快些上来,我实在是饿得受不了!”
由于是晌午,天气实在是太热,搅得人毫无精神,小伙计从竹椅上抽来一把葵扇,扇着风完全没有搭理云彪的叫唤。
施云彪奇了怪了,继续说道:“喂!我说你啊,你这汉子是不是耳背听不清楚?我叫你切肉斟酒来,你没听见么?”
那个小伙计终究是忍耐不住他在耳旁一直唠叨,本来天热人烦,本来就够呛,现在又被他一轮说教,当下眉头直竖,从竹椅上瞪着云彪,埋怨他说:“这酒缸就在后厨,肉就挂在砧板上,想吃想喝自己去弄,大爷我热的半死,没脾气伺候你。。。”
呀!真是酒菜不曾下嘴,就已经吃了一肚子火气!
无奈自己肚子真是顶不住了,施云彪干脆一口又忍了这口窝囊气,腾起手脚跑到后厨,想着在后厨找些东西来吃,上下拔寻了一通,除了前面客人吃完的残汤斋羹之外,别无任何可以吃的东西,至于刚才小伙计说的酒缸荤肉之类的,更加没有。
云彪气不过,又折身退出后厨,飞脚跑到馆前追问:“店家,方才你说有酒有肉,为何我在后厨寻了多时,却只有些别人吃剩了的饭菜?全然不叫你说的那些酒肉!这什么道理?”
谁想这小伙计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干脆从竹椅上跳起来说道:“嗱!不是说我说你这汉子,不看看你身上的打扮,有的吃你还嫌弃这么多?不是我瞧低了你,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哇!施云彪像是硬生一盆赤火从头砸到脚板,肺都要气炸了,他掌心捏紧了腰上的太刀,眼里似乎要迸出火来。
回念一想,自己忍吧,这伙计不过是当自己是街上讨饭的乞丐,掂量着自己身上的装扮,确实是破破烂烂。好吧,谁叫自己穷,他终是咽下了这口气,认了命。
所幸是厨房里还有两个没有被弄脏的馒头,云彪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姿态,拿起馒头起身就走,刚出了馆外,他想着小伙计会跟他讨钱的,却没想那个伙计压根连眼睛都没有瞧上自己一眼。
失落的他蹲在墙角,酸楚地啃着馒头,晃眼可以看见天边一抹炽热,反常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三匹烈马忽然从街上转来,马鞍上分别驮着三个汉子,为首那个穿着高厚毡帽,一身皮袄,与其温热的天气格格不入;另外两位则是打扮得跟随从一般模样,穿着束身袄袍,内衬一件单领衽衫。
只见高厚毡帽的人在酒馆前立住马脚,这时施云彪才能看清楚这人的样貌,白净面皮,三缕髭须,年纪不过三十五六左右,手执着鞍绳,回头目视了两位跟在身旁的随从一眼。两人会意,开始顺鞍下马,一脚踏在街上的石砖上,倒扬起了一脚粉尘。
厚重的脚步声时起彼伏,就算夹着两三尺的距离,他还是能够觉察到对方的不简单,在等待迈入酒馆的那一刻,他的双眼就从灿烂的天上凝住,转而投射在他们身上,盯紧了这三个不速之客。
“小二,先打三碗酒来!我弟兄三人有话要说!”
与之对待云彪的态度不同,一贯懒散的小伙计,此时已急忙起身,点着碎步,匆匆忙忙地给他们三人准备好了一张方桌,还细细地擦拭着桌面,这一态度倒引起了云彪的注意,使他更为肯定,这三个人定是大有来头。
“沈公子,你要多少酒?”
小伙计态度恳切地问。
戴着毡帽的沈公子立马还口:“问这么多干什么?有酒拿上来就行,怕我没钱给你?”
被斥责一通的小伙计连连答是,双手恭敬地退入后厨,经过一番筛斟,终于从云彪一直寻觅不见的酒缸里倒来了一壶酒,另带三盏茶碗,如数地铺在三人面前,开始来回斟酒。
沈公子往后审量了下情况,直到三碗酒都已被小伙计斟满,他用手划着嘴上的须发,道:“店小二,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待会有事的话我再来叫你。”
“啊,好,三位大人就慢慢地喝,有的是时间,小人先下去,先下去。”说完,酒馆内的店小二急忙奔出酒馆,他几乎没有注意到蹲在墙角的施云彪,因为云彪看着他这副小人姿态,已是起了蔑视。
小伙计终是走远了,墙角所挡,三人也没有注意到施云彪的存在,以为四下无人,当时沈公子捏住了酒碗,对两人抱怨:
“你们说关于北贯州往京城运钱的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勾结贼人,来夺取这笔官银?”
施云彪正好听到了这句话,如同在耳旁敲了一个响锣,猛然想起他和容一奇赶路时,在北贯州森林所遇到的事,难不成,他们三人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本身这件事就疑点重重,信上的文字现在他还一一在目,关键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可以推论当中的主使,现在他们三人正巧碰在面前,不正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深感事情重大的云彪立马打起精神,仔细听着他们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
沈公子貌是也知道这件事不容泄露,故而压低了声音,但字语间还能够听到一些线索。他侧着身子道:“关于谁来劫这趟官银,京城有个说法,我不知道是否正确。。。”
坐在他对席的两个随从自觉地靠拢着沈公子,眼里显现出狡猾的神色。
“好像是有人假借劫取官银为名,实际上是图谋着某种大事,制造另一件案件。”
话虽说的很轻,可份量确实很重,施云彪一下扎醒,方觉自己的判断是没有错的,那个人一直想做什么事,可苦于自己没有证据,现在被说出了这句话,更加证明他的猜测正确。
一个随从同样朦胧,找不出此事的关键脉络,带着疑惑的表情问了句:“那,沈公子认为,这幕后的人到底是为什么?他有什么目的?”
沈公子捏着指头敲打着桌面,开始整理自己脑海里所得到的情报,他学着从中找出一个最贴切的说法。门外的云彪则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生怕自己错漏每一个细节。
那股低沉的声音又复至来:“被我们查到的,是一个姓张的人,他似乎是筹谋整件事的主使……”
馆内的挨着窗框的酒帘被风吹的直响,沈公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中一现亮光,腾将从凳面上站起来,手掌撑着桌边。
“那个姓张的人,他的真实身份,还有他的姓名,我们都不知道。。。还有,他这个姓是否真实,我们也不知道。”
一旁坐着的侍从立马回答:“公子,这不就是我们来北贯州的目的吗?说不定那个和我们约好的人,有什么好的线索。”
沈公子的脸上若隐若现地冷笑,支撑着身体的手掌忽然拢起拳头,往长桌上打了打,“诸葛大人虽然隐居在北贯州多年,他的消息似乎比天子脚下的刑捕司和典狱府都要多。要问出消息,还是非他不可。”
一席话完,沈公子的眉苒紧锁,闭上了眼,冲着手边的茶碗狂闷了一口辣酒,放下的时候,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两位侍从还是忘不掉你尊我卑的习惯,在面前的沈公子发令过后,不由自主地一齐点头遵令。这幕,全被云彪用眼神收在心底。
三人顶着亢日,起身踏步往门外走去,云彪虽躲在暗处,还是可以听到传至耳边的袄袍风响,他们和自己不过两三尺的距离,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到他们的衣角。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发现。
一直绷着的紧张感过去了。
三人像着来时的那样,起身上了烈马,放开四蹄,不过一阵烟扬,就已不见踪影。
施云彪连日没吃过饱饭,现在对他来说,思绪有些回不过来,无端又扯出一个诸葛大人?他又是谁?一个姓张的人就让整件事变得难以捉摸,现在突然从他们三个不知名的人口中又得出一个“诸葛大人?”
云彪认识的只有京城的诸葛桐,指的是他吗?
在匆匆吃完两个馒头过后,他才想到要继续跟踪三人的事,最终还是放弃了,单论三匹马的速度,人腿又怎么能够追上。再说了,他们三个人行事诡秘,明显是做好了准备,自己贸然跟踪,说不定会露出马脚,反而不利于行事。
现在的容书生还没有寻到,云彪从墙身站起来,放眼看了四周的微光,云波浮动,时候不早了。
“该死的,不应该和住持做这么荒唐的约定的。”
他再一次后悔,步伐来到街头,开始询问路人关于容一奇的下落,先是道出了容书生的相貌,再接着描述了容书生的大概身高和经历,街上行人往往,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容一奇今在何处。
走着走着不觉来到从前到过的真化寺,他抬头看了门前拱门的牌匾一眼,自知人海茫茫,要去找一个人,想要找回来,堪比大海捞针。
容书生多日照顾自己,现在说走就走,他说不上有些失落。 雪影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