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褚时又来邀请,说要到翠胭楼去饮酒,于是,金陵四少又聚合在一起,前往翠胭楼。
这一次,褚时是有备而来,早把作画的笔墨纸砚带来,为的是要给胭脂画一幅画,圆陈文亭的梦。
几人这次到来,依然是在揽星阁落座,叫好了酒菜,便把老鸨叫来,让老鸨把胭脂姑娘请来,老鸨知道这几位的来头,再说这几位有的是银子,谁会给银子过不去呢?只要有钱赚,而且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何乐而不为呢,所以,老鸨一听,立马屁颠屁颠地去叫胭脂去了。
时间没多长,便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上了楼梯,陈文亭忙过去开门,刚把门打开,就见一身翠绿色纱衣的胭脂,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外。
陈文亭大喜,说道:“胭脂姑娘,你来了!”
胭脂见到开门的是陈文亭,面上一愣,马上又即释然,毕竟早已知道是金陵四少,而陈文亭又是其中之一,在这集合的盛会,他的出现,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如果陈文亭不在这里出现,那才有点不正常呢!
胭脂点点头,双手抱着琵琶,望着陈文亭。
陈文亭忙将胭脂让进房内,待胭脂进屋,忙又将房门掩上。
房内众人见胭脂姑娘已来到,纷纷站起来打招呼,胭脂一一还礼,众人落座。
欧阳建举杯道:“诸位,今天大家来这翠胭楼,是看在胭脂姑娘的份上,虽然翠胭楼是金陵的第一楼,但是,没有胭脂姑娘,小生敢说就没有翠胭楼的今天,所以,小生建议,为胭脂姑娘的到来,干一杯!”
金陵四少纷纷站起,举杯面向胭脂姑娘。这时,胭脂显得有些局促,但是转瞬间,就已恢复正常。
胭脂姑娘道:“诸位公子,奴家何德何能,竟敢劳烦诸位公子的抬爱,实在是愧不敢当!”
陈文亭道:“胭脂姑娘说哪里话,你的到来,真是让这里增辉不少!”
胭脂摇头道:“承蒙错爱,胭脂内心实在是忐忑!”
褚时大笑道:“我说文亭兄,你和欧阳两人,实在是啰嗦得紧,这里又没有外人,怎么说话总是文邹邹的,简直就是废话连篇。”
李章也道:“快别说那么多了,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该喝酒了,干杯!”
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家一看,也就无话可说,均端起酒杯,互相碰了一下,干了此杯。
胭脂看着众人都已干了,面上现出为难之色。陈文亭一直都在关注着胭脂的一切,发现了胭脂的困窘,忙解围道:“胭脂姑娘如果不便饮酒,就请自便吧,不必拘泥于什么礼数,大家都不是外人!”
胭脂苦笑道:“非是奴家不识抬举,只因奴家自小就对饮酒有着恐惧心理,后来虽然堕落风尘,但是那种恐惧感一直无法根除,所以,望诸位公子赎罪!”
欧阳建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大家也就不要勉强了,胭脂姑娘不便饮酒,那我等就自行饮酒,不必再拉姑娘下水了!”
陈文亭自是同意,褚时有点不太乐意,但是也不好说些什么,李章见大家都没有意见,便也欣然同意。
胭脂姑娘道:“诸位公子,你们请自行饮酒作乐,奴家为各位公子弹奏一曲,以助酒兴,如何?”
众人大声叫好,于是,腾开场子,大家继续饮酒,而胭脂则轻抚琵琶,纤指一拨,“铮”的一声,开场调子一开,随即,一曲悠扬的《高山流水》便挥洒开去,
那雄浑的高山,奇峰突起,苍松翠柏,点缀其间。悬崖绝壁,一枝野花傲然而立,不惧风吹雨打,不惧烈日闪电,在那巍峨的峭壁之上,傲然挺立。
山泉叮咚,溪水淙淙,逐渐汇流成河,一路奔腾,一路欢呼,翻滚着,朝山下奔去。
忽而琴声一变,那蓝天白云,红日当天,炙热的阳光,烤着大地,草叶翻卷,似已干渴了许久,正在翘首企盼老天的恩赐,来一场救命的大雨。
琴音又转,狂风怒吼,电闪雷鸣,乌云密布,眼看就要大雨倾盆。雷公电母疯狂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雨神适时地加入,顿时,天地之间一片苍茫,巨大的闪电,将天际照的发白,那瞬间穿透黑暗的闪电,将不远方的一棵水桶般粗细的大树,从正中劈开。那森寒的气息,令人发颤。
逐渐地,雨点渐小,雨声减弱,雷电湮没在狂风怒吼之中。
狂风似乎不甘自己的威力渐渐远去,仍在努力地把余威展尽。
终于,它终究无力与天抗争,在发出一声叹息之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自己曾经辉煌的舞台。
风停了,雨住了,一轮月色偷偷探出了头,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
一切重又归于平静,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正在饮酒的诸人,早被琴声所感染,端起的酒杯,忘记了放下。就那样直直地站在那里,忘记了一切。
良久,欧阳建猛地惊醒,大喝一声“好”,众人这才被他这一声吼所惊醒,均都茫然地看着欧阳建。
欧阳建击节道:“好,好久都没听过这么畅快淋漓的曲子,姑娘的这首《高山流水》,弹出了古人所没能表现出来的意境,真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
胭脂羞道:“欧阳公子缪赞了,奴家怎能与古人相比?奴家的琴艺,不及古人十之一二,岂敢担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句?”
褚时道:“痛快,美人佳曲,得一足矣,今二者同时享受,夫复何求!”
陈文亭也说道:“胭脂姑娘所奏,乃是文亭毕生之仅闻,文亭佩服之至!”
李章大叫道:“褚兄,你可愿为胭脂姑娘作画一副,以酬今日之耳福?”
褚时道:“正是,正当如此。铺纸,磨墨,本公子今天就为胭脂姑娘免费画一副,酬谢姑娘的天籁之音?”
胭脂还要推辞,但是那边陈文亭与李章早把宣纸铺开,墨也快研好了,无奈,只好顺从。
好在只是画画而已,并不是什么特别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所以,胭脂才会同意。
欧阳建道:“胭脂姑娘随便坐个姿势,请暂时委屈一下,先不要动,只一小会就可以了!”
胭脂依言坐下,怀抱琵琶,侧头调弦,左手抱琴,右手抚弦,纤纤玉指微微张开,于是,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
褚时双手握笔,口中还叼着一枝,李章早把宣纸铺开,用镇纸压着四角,手中的毛笔在砚台中吸饱了墨,这才开始作画。
只见褚时双手挥笔,聚精会神,一勾一划,皆经过深思熟虑。
但是他的手法极快,兔起鹘落,铁勾银画,不一时,便把大致线条画好,此时,由于还未画细节,所以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随着细节的不断深入,那关于胭脂的一切,都已逐步显现,那婉约的女子,怀抱琵琶,低头调弦,微侧的脸上,一双带着淡淡忧伤的眸子,展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忽地,褚时大叫一声,手中双笔在宣纸上轻轻一点,随即把笔抛到一边,坐在地上直喘气。
大家定睛一看,乖乖不得了,那画中人似乎已经被这最后的神来之笔画活了一般,胭脂的表情,神情,无一不与真人一般无二。
胭脂起身去看那画,甫一接触,便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那画中的人就是我么?我会有他画得好看么?她喃喃自语,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但是,现实就摆在面前,再多的解释也无用。
褚时休息了一会,又提起口中所叼着的笔,在宣纸上写下落款,并拿出自己的印章,慎之又慎地按了墨,轻轻地在落款的后面,印上自己的印章。
如此,这一副画才算真正的完工。
陈文亭亦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画作,心中不禁是心潮澎湃,褚时不愧是怪才,作的画竟与真人一般无二,实在是神笔!
欧阳建笑道:“褚兄,恭喜你的仕女图又添一新作,怎么样?要起什么名字呢?”
褚时微一沉吟道:“就叫《仕女图之胭脂美人》如何?”欧阳建鼓掌道:“名字不错,从此以后,《仕女图》系列又添一佳作,画坛之上,又一个画圣已然诞生,那一颗璀璨的明星,将要照耀未来画坛多少年啊!”
褚时笑道:“欧阳兄,你可真会笑话人,我怎么会有那么深的功力呢?还是找别人吧!”
陈文亭也道:“欧阳兄所言,小弟也深以为是,就请褚兄不要推辞为好!”
李章也是大呼小叫,直说褚时此画作得妙。
此时,胭脂姑娘还深深地沉浸在那种震撼之中,不能自拔。
是的,此画作得太好了,让人觉得那不是画,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巧笑嫣然的眸子,传神的神情,仿佛是又一个胭脂姑娘。 青蛇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