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爷发急道:“快看看是哪位尚书,不不不,看是哪位公子?看是有救无救?”
马上掉下来的是锅底灰的主子,老二被老三挑断喉咙,气管迸出,说话的功能没了,发声的功能却在,冒出一长串“嘟嘟嘟”的响声,俨然像是吹起了进军号。
老丞相大叫一声,几乎没有昏厥过去,半天才说出话来:“哪个、哪个替我报仇?”
父子兵有父子兵的好处,也有致命处,胜了好说,万一哪个伤了或是亡了,必定是痛彻肺腑、乱了军心。老大见老三杀了老二,顿时脑怒万分,厉声骂道:“你这瞎了眼的狗东西,为何伤你二哥?莫非你和这贼人是一伙的?”
老三也自内疚,见大哥痛责,狡辩道:“我也纳闷不知怎么二哥的脖子就撞到我的刀口上了。”
小太监见哥俩起了内讧,乐得借机在旁歇息歇息喘口气。不是他的精力有限或是武功不济,昨夜一夜没休息好不说,饿了几天了肚子也才吃了个多半饱。幸亏遇到的是这三位饭桶,如若是乌龟镇的五虎将,人家是以逸待劳,他这阵怕是早就没命了。
也不是小太监小看人,这哥仨功夫也能说得过去,奈何是当初师父教的是兵对兵、将对将,单打独斗,捉对儿厮杀。二打一或三打一的活没干过,因而一边出手杀敌将,一边又防着误伤了自家兄弟。老三又是自学成才的,更没实践演练过三英战吕布,所以一个不留神,刀扎在二哥的脖子上。
张兵部越想越气,飞起一锤朝老三的头上打去,老三不防,他万没料到大哥对他下死手,那一锤击个正中,张刑部的脑袋开了瓢。
张广南的锤是双锤,中间用铁链子连着的。他手攥着镏金锤的这一头,不留神一锤要了兄弟的命,正懊丧之间,飞出去的锤又飞了回来。不巧不端,这一锤正好是直奔张老大的面门而来,他本来是想喊“哎呀”的,“哎”出来了,“呀”没出来,那一张脸即刻成了放大偌干倍的爆米花。
老丞相倾刻之间三个儿子去了一对半,顿时尤如四雷轰顶,五内俱焚,先连打了三个哈欠,接着浑身抽搐,嘴歪眼邪,嘴张了两张,白眼仁儿翻了几翻,一口气没上来,两腿一蹬,鸣呼了!张高寿终究也没高寿,究其原因还是多管闲事。人家女婿见丈人管你什么事,又是抓又是杀的,末了倒把自己一家的命搭上。由此可见,人不可恃强凌弱,不可太贪婪,见异思迁,这山望着那山高,当了宰相还是当皇上哩!张高寿就是一戒。
这就是上阵父子兵的结果,子死父悲伤,两者同时把命丧。
说话的人死了,这时还有哪个头大的敢上前来讨个理论?刚有人带头喊声“散”时,原来王宫里的执事太监于公公被一帮卫士们簇拥着坐一乘大轿浩浩荡荡地又杀了个回马枪。
于公公一下轿看也不看场直接宣布:着令打架斗殴双方立即进殿听宣,违者诛。
双方成了单方,张家父子是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去朝拜越王的了。小太监杀了人,尤其是气死相爷(至于倒底气死还是惊吓抑或是悲伤过度或者是他本身就有心脏方面的问题等待查),闯下塌天的大祸,按说此时溜之乎方是上策,然而他不能跑,他还要向老丈人借兵呢!
小太监倒戈挺乖,一进越王大殿倒头便拜,口中念念有词道:
“父王千岁高高在上,请受不孝小婿一拜再拜!祝父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越王爷高坐殿堂之上,微睁双目往下一瞧:这小伙气宇轩昂,模样俊俏,两眼炯炯,唇红齿白,倒不失为一表人才。
衣衫虽然不整,却是未见有污血之物。杀猪的都要溅一身血的,方才他杀了大越国三员大将,身上竟不见一丝血迹?还有,看他单单薄薄,文文静静,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也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猛将。
大越王纳闷不说,再听他一口一个父王,叫得心里头热乎乎的。他虽然贵为一国之主,但他家人口单薄,所有的妃子均是些不下蛋的母鸡,只有正宫王妃娘娘好歹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才算是不至于使他后继无人。儿女小,自然称他为父王的就那两个,而今这小子叫他父王,他油然就生出一种亲热感。然而老王明白,这小子一口气连杀朝中三员重臣,又惊死老相,此罪当诛,否则满朝文武不服,他的王位不保,所以他不能因小失大。
不管他是不是他的驸马那怕是他叫亲爹都不行。如此想罢,老王主意已定,稍一沉吟便道:
“将此人押出午门,日上三杆之时,枭首示众!”
王爷的一声号令,哪个岂有不遵之理?刹那间就上来五六位如狼似虎的朝堂御林兵,不由分说便将北朝大帅潘又安捆了个四马倒攒蹄,五花大绑起来,推推搡搡,直接押至午朝门外按王爷说的就等时辰开刀问斩了。
那位执事的后宫总管太监于公公,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一信息飞速地报告给了住居深宫的王妃娘娘。娘娘听说王爷要杀婿,顿时如万箭穿心,好似晴空里响了一声炸雷。姑爷虽说不是亲生,而且面也没有见过一次的,问题是他是自家女儿的夫婿呀!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丈母娘疼女婿,历来如此,没有什么道理和理由好讲的。由于事情来得紧急,老王妃顾不得换件衣服整备凤辇等项,随从宫女也不带一个,独自颠起小脚儿一溜小跑,一阵风也似地急忙直奔午朝门。
王妃娘娘大老远就看到绑在柱子上的小太监,触景生情,由此及彼,她联想起自己出走数月寻夫的女儿,不禁潸然泪下,两步跨近行刑柱,双手抚着爱婿的脸颊和头颅,泣不成声道:“仔呀,我的仔呀!你大老远地好不容易来一趟,为娘没有给你端一口水喝,一碗饭吃,就让人把你绑到这根受刑的柱子上,是娘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大罪了呀!”
小太监从小便失了父母,对于母子、父子亲情之类的体会不是太深刻,今见到王妃对他的怜爱,完全出于至诚,不禁受到感动,心中暗叹:岳父是父、岳母也是母啊!心里是这样想的,嘴里不说,仍旧是那副油腔滑调的样子,咧嘴一笑,道:“娘啊,小婿被人绑到这根柱子上,初次见面想给您磕个头都磕不成。算了,等会我的头颅让人砍下来掉到地上就等于是给您老人家磕了头了。”
“傻仔呀,人头落地了还有什么礼数?”王妃娘娘破涕为笑说,“驴仔(女婿)你放心,只要这里有娘在,看他们哪个敢伤你半根毫毛,谁活腻歪了不是?”
此时,于公公带着两位大内高手,来不及搭凤辇,临时备了一乘小轿几个人空抬着,宫女黎惠琴带路,小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奔午朝门而来。
两位大内高手,一姓洪叫洪河湾,一个姓蓝叫蓝水清,都是忠勇侠义之士。也曾多次受过王妃娘娘的厚待与信任,平日对张相等的所为就甚是不屑,因而每到紧急关头都决心以死相报,管他是天王老子哩,拚就拚他个鱼死网破。
监斩官、行刑刽子、维持秩序的兵士人等,哪个不识是王妃娘娘驾到,刹时间唿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口内俱喊:“敬遵娘娘懿旨,未得娘娘说话,小的们决不敢擅动,愿娘娘千岁千千岁!”
南桥枫叶、张保保、王横横几个执剑的执剑,提刀的提刀,但听一到午时三刻一到,监斩官宣布问斩的一刹那间便冲入场子,救活救不活不管,大不了大家死一起也就是了,现在见王妃娘娘入场并和潘又安攀亲相认,心知情况有变,潘帅眼下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了,因而心下稍安。
王妃对洪河湾和蓝水清两人嘱咐道:“你二位看守住驸马爷,倘若哪个敢对驸马爷不尊不敬,说长道短,还有什么动手动脚的,你们先宰了他狗日的再说,后果全由哀家一人承担!”
二将道:“娘娘放心,我们将按您的旨意誓死捍卫驸马爷的绝对尊严和安全,哪个别说动刀动斧的,就是斜眼瞅一眼驸马爷,也让他狗头落地,尸首两分!”
王妃欣然道:“这就对了!”
说罢,王妃又朝跪在地下的监斩官喝斥道:“你且起来,听哀家一句话,快令你的人把驸马爷的绳子松了,搬一把椅子让他坐在那儿歇着等候消息。他又不跑,你怕什么?就是他跑了,还有哀家顶着吗,你怕什么,难道哀家也会跑了不成?”
监斩官喏喏连声道:“下官不敢,敬遵娘娘之旨就是!”
这里安排妥当万无一失了,王妃这才说道:
“于公公,走,陪哀家去朝堂上找那个坏了良心的王爷去。”
大越王瞅瞅时间差不多了,命执事太监传旨监斩官用刑。执事太监正要接旨,忽见王妃气势凶凶地闯了进来,煞像是进来个母老虎一般,也不下跪也不呼千岁万岁,直接冲朝堂上正襟危坐的老王爷大喝道:
“你这个老混混,你是真老糊涂了,还是吃错药犯迷糊了?”
老王爷不知何故,和颜问道:“娘娘不在后宫好好休息,跑这来做何事?咱朝向来可是有规定的,后宫不准干涉朝中政事,违者斩无赦。念你是初犯,加之又是公主和王儿的生母,免你无罪,快快退下去罢!”
王妃厉声道:“朝中政事我尽可不管,难道我的女婿被人杀了我也睁一眼闭一眼吗?王爷你说这是公事呢还是家事?”
“女婿,什么女婿?驸马啥时候来了,寡人怎么不知此事呢?”老王顾左右而言他。
“老东西你装什么装呀?午朝门分明绑的就是咱朝驸马姑爷,不是我来得快,这阵怕是头已落地了呢!” 大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