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有后，她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子嗣不是自己的本家侄女儿纳兰修容所出，她又算不得高兴，这种神色是很微妙的，微妙到甚至连昭美人都觉察出不对来。

　　除了景阳宫，她拉着我说：“太后怎么感觉不是很爽利？”

　　“大约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吧？”我笑笑，并不与她说真话。

　　昭美人叹了口气：“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掖庭里一下子多了两个人有喜，又偏偏不是王后所出，她着急也是应该的。咱们也不是故意来呕她，这礼仪做到了，她要怎想，小心应付着吧。”

　　我有些吃惊，昭美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了解掖庭了？

　　“你如今也有了身孕，等到出生的时候，也就比我的孩儿小上半岁。咱们又一直这样亲，想来将来两个孩子也能跟我们一样亲吧？”她并不多说，提过了就算是揭过去了，转了话题。

　　我笑笑，顺着她的话去接，摸了摸她的肚子：“马上五个月了，真快啊！你这一胎一定生个儿子。”

　　“你又知道了？”她喷笑。

　　我一本正经：“古语说，男显腰身女显肚，你看你这腰圆圆的，可不就是一双王子？”

　　“我倒宁愿，是一双女儿。”没想到昭美人脸色突然晦暗，郁闷地接了这么一句话。

　　我愣了一愣，有些明白过来。

　　我早该想到的，昭美人既然号称晋国第一才女，又怎么会是个愚笨的人？她不过是心性单纯，没有那么多邪念。但是如果用心起来，也并不是不明白。尤其是……作为一个母亲，那种保护的欲望，是最最强烈的！

　　我想起多年前的一件旧事。我的母亲也是个生性懦弱的人，虽然地位非凡，却任人欺凌。她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算得上与世无争。只是，总有人想着要害她，她回回挺身而出，都是为了我。像我母亲那样良善的人也有犀利的时候，这就是一个母亲能为自己的孩子做的。

　　昭美人，想来，也是如此！

　　我们两人慢慢走着，一时间都有些沉默。冬天来了，又陆陆续续下了几场大雪，从景阳宫一路回来，御花园的景致依然如画，不知怎地，竟然就走到了花房。

　　我站在那里，有些感概。这段时间无需培育多金贵的花儿，花房的宫女太监们都闲了下来。我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躲在廊下偷闲说笑话，不禁也跟着抿嘴笑。

　　“你不进去？”昭美人纳闷地看我。

　　我摇摇头：“进去了有什么意思，都是回不去的时光了。”

　　又这样看了半响，终于还是转身走了。昭美人见我郁郁不乐，说自己新绣了一件顶好看的袍子，邀我去她的玉福宫里坐坐，试试合不合身。我推脱不过，只好跟着去。

　　那件新绣的袍子是浅蓝色的，选的是今年江南新上贡的锦缎。我拿着这袍子有些感动，今年江南那边桑蚕不甚好，这种上等的锦缎不过只上供了不到五匹。太后、王后、昭美人、我，还有安昭仪每人各的一匹，最是稀有。这本来就已经很稀有了，加上昭美人的妙手绣上淡色的莲花，当真是美不可言。 禁宫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