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这才定了下来,我儿子已经是马帮半个当家,生意马啸便交了一大部分给苏息打理。我们跟如云等人合计后,把最好的策略报给了王瑞林。王瑞林得了领旨,当夜就返回云沧,等候我们光临。
在西北盘踞了月余,我们也要告辞了。马啸带着如云和王晔一路送我们出了沙漠,到了中原地界,才分开。
如云哭得像个泪人,直到我承诺一得空就来找她,才又笑出来。
马啸却只是嘱咐我们,出门在外要小心,人心不古,全然是一位长辈了。
我都一一应了,跟他们挥手作别。
进了关内,我抱着路儿靠在苏息身边,含笑问他:“我们去哪里?”
“天大地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苏息说。
我笑道:“我以前久居宫闱,一直渴望着能够周游天下,咱们先回一趟阎罗谷,给舅舅说一下计划,就出发去游历天下,你觉得怎样?”
苏息附身一个深吻,半晌才起身:“都依你。”
我看着他笑靥如花,他如今的性情比起当年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那些年少的过去,都已经过去了。
苏息一笑,脸颊上的藤蔓就带出一股妖娆,我心中一荡,搂着他的脖子说:“我有个主意,过去的我已经死了,过去的你也已经死了,现在,咱们是一个新的开始。等回了阎罗谷,我要给你立一座墓,从此埋葬我们所有的伤心,以后一辈子都开开心心,你觉得怎样?”
“好。”他搂着我跟路儿,笑道:“爱妻说了算。”
这件事就定了下来,回到阎罗谷后,我们就开始埋葬过往,衣冠冢立在谷外,我们的一切伤痛都不带入谷里。
之后,我们告别了阎罗鬼手跟陌上年、刘策,带着路儿踏上了旅程。
五年的时间,我们踏遍了大江南北,走过了许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如果喜欢,就多停留一些日子,如果不喜欢,就立即出发。
后来路儿渐渐长大,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加上秦国和晋国争雄的战火已经逐步蔓延到了秦国的土地上,我们就开始商量着回阎罗谷。这一场战争持续了近八年,终于在路儿七岁的时候,以姜堰的胜利画上了句号。
路儿六岁半的时候,魏殷周在战场上中了流箭,从此一病不起。
当时,我跟苏息都在秦国境内,听闻了这个消息,都有些感概。魏殷周没有熬过太久,中箭不到四个月,伤势复发,在一个雾霾蔼蔼的夜晚合上了眼睛。
当时我们一家三口都在云沧的万永商号,大半夜的,商号的大门被人焦急的拍开,打开门来,纳兰修容站在门口,见到我们,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她抓着我的衣角,哭得花容惨淡:“求你……求你去见一见他!”
当初,魏殷周竟然没有杀她!
我有些惊讶,时隔许多年不见,如今她依然美貌,云鬓高耸中自有一番风韵,只是脸颊消瘦得厉害,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不知道熬了多少夜。
我想扶她起来,她却固执地推开我的手,哭着哀求我:“他没有多少时日了,他想再见一见你。我求你,求你去见他一面!”
我从来不知道,纳兰修容对魏殷周竟然抱着这样的情深,为了他的一个遗愿,她竟然肯屈膝向我下跪。
我跟着她一起匆匆来到秦国王宫,在魏殷周的寝宫外,却被拦了下来。
魏殷周的近臣并不容许我靠近,我与他隔着帘子相见,只听他在那边的声音很低很低:“你真的来了?莫不是,我又在做梦罢?”
“没有,我来看你了。”我心口有些发酸,这个人当初成全了我的爱情,我对他……很感激。
魏殷周在那边悠悠叹口气,好半天,我以为他睡着了,他才又说:“你来看我,我很开心……”他顿了一顿,又说:“可我如今的样子,我已经不敢看你了。你……跟着容儿出去吧,以后……”
没有以后,他再也没有说话了。
纳兰修容匆匆进去,里面安静了片刻,蓦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站在那里良久,终于决定出宫去。
他竟然不希望我看到他如今的样子,那便不看吧。我只需要记住,他当初意气风发的时候,以及他在云沧城外送别我的温柔……
魏殷周死后半年,幼子无用,姜堰的离间计也越发的高明,秦国支撑了半年后,终于归降。姜堰入住云沧王宫,象征性地收了魏殷周的子嗣乘上来的王印,将魏殷周的孩子们都送到了晋国。
第二年,姜堰一统天下,晋国的土地扩宽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姜堰在第二年初秋称帝,改国号“大晋”,定年号“永和”,晋国京都集合了京都和云沧的名字,改为“云京”,这一年便称为永和元年。
姜堰班师回朝时,我们也到了云京,长达七年的战争结束,人民欢天喜地,夹道欢迎大军班师回朝。
我跟苏息并排站在人群中,苏路臣乖乖地牵着我跟苏息的手,与我们一起遥遥观看了凯旋仪式。
姜堰高高立在马上,一身戎装,不断跟周围的人群挥手,脸上的笑容从容淡然。
他的气度一直都很好,唯一不同的是,如今我已经可以站在人群外,含着笑容欣赏这个人。
他没有看见我们,百姓太多了,他根本看不过来。
苏路臣也愣愣地看着远处人群簇拥的姜堰,稚声稚气地问苏息:“爹爹,那个人长得好好看,他是谁啊?是晋国的大将军吗?”
苏息与我相视一笑,道:“他不是大将军,他是大晋帝王,天下都是他的!”
“天下是他的,那我们不是他的吧?”苏路臣仰着脖子问。
他的瞳孔清澈,仰头看我们的模样令人啼笑皆非,有种深深的担忧。
我的儿子爱慕自由,跟我们都一样。
我点了点他的鼻子,苏息将他抱起来,让他能够看得更清楚。我笑道:“不是,天下是他的,可我们是自己的。” 禁宫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