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我裁决你做什么,你受命于周一桥,我并不想逾距。”陆沅七面无表情,淡漠地看向她:“倒是你上传这些资料肯定会被盯上,最近少出门。”
萩文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秀眉微皱,“你想做什么?”
陆沅七轻描淡写道:“不想做什么,只是死人见多了有些累。”
“我有句话必须告诉你,”萩文意识到她想法的消极,淡漠地提醒道:“你既然是先生用命换回来的,最好还是别随便想着去死。”
陆沅七轻笑一声,点了点头,“萩香主教训的是。”
我得为他们活着,周一桥、叶沫欢、父亲、母亲……我得为他们活着。
萩文迟疑了片刻,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部手机,“这是先生的手机,先生那天走得匆忙落下了,我想还是交给你好。”
待陆沅七接过手机后,她便走了。
萩文离开后,陆沅七便去给那部没电了的手机充上了电。随后,又缩在了沙发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貂毛毯子,如同一只进入深冬季节冬眠的狐狸一般。
这天下午,她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余家,有周一桥,还有叶千澜。
那个梦发生在清余苑外:
“老爷,外面来了个姑娘说,老爷要是想知道大小姐的事,就出来一见。”余家管家报备道。
余淡竹听见“大小姐”三个字,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她请进来!”
管家为难道:“那位姑娘说…说…”
余淡竹见他吞吞吐吐,急道,“她说什么了?”
管家看他脸色,埋头道:“她说,清余苑是圣洁的地方,她出生卑贱,就不进来了。若是老爷有意知道,便出来一见,若是觉得不必要,她马上就走,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余淡竹怔在原地,眼眶瞪得很大,两片唇微微分开,甚至有些颤抖,他想起当年余礼也曾在清余苑外求见他。
他厉声对传话的下人说道:“她余礼蔑视祖训、违背家规、不尽孝道、不守妇道,简直不知廉耻!此生,不得让她踏进清余苑一步。”
“余礼自知自己有错,父亲句句属实,我满身污点。清余苑这块圣洁之地,我也就不便进来玷污了,只希望父亲母亲能好好照顾自己。余礼此生怕是无法报答父亲母亲的养育之恩了,就在此磕下二十个响头,望来世再报父亲母亲的恩惠。”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铿锵有力,坚定不移。
“带我去见她!”
余淡竹踉踉跄跄地从座位里走出来,模样失态极了,他再次重复道:“带我去见她!”
“是是是,我这就带老爷过去。”
管家和他年纪相仿,当年的事虽不知内情,但也能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余淡竹的丧女之痛。
才走到客厅大门口,余淡竹便看到了铁栅栏外身穿浅紫色风衣的陆沅七。
铁栅栏上爬满了爬山虎,他看不见她的脸,只是看到那抹身影仿佛与当年的余礼重合了一般,眼睛浊了。
陆沅七朝这边看了过来,看着他在管家的搀扶下,步履缓慢而艰难地走了过来,这段路程似乎真的很长了,长到走了二十多年,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走到铁门处,管家想要替他拉开铁门,却被他止住了,“让我来。”
铁门拉开,两个素未蒙面的人,都只是定定地看着对方,尤其是陆沅七那双眼满是寒意,让管家都别过了眼。
余淡竹嘴里囔囔道:“礼……”
“余老爷,是要怎么称呼我?”陆沅七收了收寒意,嘴角微微勾着点笑意,只是“余老爷”三个字,却是让余淡竹脚步动了动,有些站不住的模样。
“小…”管家忙握紧了余淡竹的手臂,看向陆沅七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沅七笑意更盛了,“这位老先生,我不熟,是打算怎么称呼我?”
“怎么都不说话了?我这个问题算不得难吧,你们这般哑口无言,传到余家众人耳朵里,那可不得说我这责难长辈了,嗯哼?”
还没待余淡竹说话,她又道:“余家管教好,家训多,个个都是循规蹈矩、品德高尚的楷模,还好我不是余家的人,不然照我这性子,可不得砸了清余苑的招牌,你们说是吧。”
余淡竹唇角微微颤抖,眼角的皱褶尽显老态。陆沅七诛他的心,他也确实无力反驳,不经埋下头,学着故人衣袖掩面而泣。
因为扯着嘴角哭泣,而颧骨高耸,两行老泪不受控制地四处流淌。
陆沅七缓缓拉开他掩面的手,看着他老泪纵横的模样,心里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道,“别哭啊,一把年纪哭着多难看啊。”
她声音轻飘飘的,满是邪气。
余淡竹的身子微微颤抖,陆沅七太了解对手的弱点了。
她继续补刀道,“向来吃软不吃硬的余家掌舵者余淡竹,在世人眼里像个无懈可击的老怪物。可他最受不得被人提起他大女儿余礼的事儿,余家的人都以为他仅仅是丧女之痛。可是,我知道除了丧女之痛,他更痛苦的是明知当年的事故是余霜和陆安故意设计的,却不得不选择维护。”
余淡竹怔在原地,依旧埋着头,像是隐忍不发又像是默认不讳,陆沅七自是懂他心底的那点小算盘。不过是在等她说,随她说,只要自己最深处的秘密没有被发现,他都还能绷得住。
“世人都以为他偏爱乖巧懂事的大女儿余礼,可是,谁能知道他后来会偏爱到把她送到一个未曾蒙面的男人身边,在最后会偏爱到把她的命送给他作茧自缚的二女儿。”
“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依旧如此。余家大小姐不过是他培养来,随时可以为余二小姐牺牲的棋子。余老爷,你说我说得对吗?”
闻言,管家不可置信地唤了声,“老爷…是真的吗?”
余淡竹除了一动不动的眼珠,还有无声的眼泪,没有一丝回应。
管家渐渐松开了手,粗哑的声音颤抖道:“老爷…为什么啊…她们两个都是你的女儿啊!”
对啊,同样都是他的女儿,他怎么就会如此差别对待呢? 病娇是种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