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道长说,不是飞,而是受惊之后,蛇躯一弹,落进水里头也不回就游走了,早知它如此不经事,真应该下手抓了它,要不是担心惹出一大群毒蛇,何道长都想追上去。
解释之后,何道长问阿美,能否给我们蛇蛊?
秦老司将刚刚逼问的经过说出,何道长稍稍思索,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
他向我耳语一句小心提防,便脱了外套,让我递给阿美扶着她赶路。
不由庆幸捡起了阿美的鞋袜,否则满地的石子,说不定还得把鞋子给她。
依然是我们先行,何道长断后,可无论我怎样劝说,阿美都不肯起身,还是我亲手给她穿鞋穿袜,死活拖起来,一件上衣给她穿上,另一件围在腰间,与阿吉搀着她行路。
一路走走停停,何道长几次追上又几次留下断后,也许是何道长走眼,白虬始终没有追来,直到我们走出那不是如何形成的山中通道,再次回到山林之中,何道长用碎石泥土暂时将峭壁的缝隙堵住,没了后顾之忧,这才和声跟阿美谈判。
“阿美姑娘,废话就不多说了,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求一份蛇蛊粉救人,你能给我么?”
阿美望向何道长,面露不屑,嘴角翘了翘,却没有足够的心情用冷笑来表示嘲讽,只是质问:“没有恶意为什么跟踪我?”
何道长解释:“没有跟踪,而是听说这里的土司墓有蛇,来抓蛇炼蛊粉的,碰到你只是意外,山洞里看到布裙,还以为是附近的蛊苗在炼蛊,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必遭天打雷劈。”
阿美不置可否,却依然是那句,没有蛇蛊。
何道长追问:“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保命。”
“与蛇交媾,能保命?”
阿美点头,似乎看到我们脸上的不信,又补一句:“是马老司教的,他没有解开我身上的蛊,而是叫我每两个月来这里,陪。。。陪那条蛇。。。”
说到这里,阿美再次掩面哭泣,那哭声中的悲意真切十足,绝非作伪,而我已经相信她了,若非有天大的需求,哪个正常女人会对蛇有那种兴趣?而阿美的软弱并不像是为了养蛊,可以不顾一切的疯子,何况她真养着蛊,早就放出来咬我们了。
也许真是为了保命。
看着痛苦不已的阿美,何道长坐在她旁边,抓了手腕为她号脉,我们屏息静气,不敢出声打扰。
十几秒过去,何道长脸色狂变,就像是发现了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又深吸口气,再次体会阿美的脉象。
而这一次足足过了两三分钟,何道长震惊道:“阿美姑娘,你。。。你怎么会有孕在身?”
我们无不惊骇,没人去想阿美与哪个男人相好过,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阿美怀了蛇的孩子?
蛇蛋?!
听到何道长的话,阿美哭声大作,连哭带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怀孕,但这十几年来,没半年就会怀一次,从来没生下过什么,我不知道那条蛇对我做了什么,可我连自杀都不敢,就怕死后会有蛇从我肚子里钻出来。。。”
悲恐交加,阿美索性扑在何道长怀里痛哭,还让他救救自己。
何道长好言安慰,等她发泄的差不多,便询问怀孕的情况,不管肚子里是人还是蛇,总得有个东西生出来才是。
阿美说,没有生出来的时候,她每两月要来一次土司墓,每半年有一次身孕,但怀到三四个月的时候,就会像流产那样排出一滩污血,她不知道腹中的怪胎是否随污血流出,而她也检查过污血,没有胎儿也没有小蛇,就是腥臭无比,颜色发黑的脏血。
听到排血,何道长若有所思,就问阿美,排血之后,是否觉得身体虚弱,但精神头却异常的好,而夜晚入睡,时有梦到小孩喊妈妈的景象?
阿美说差不多,身子正如何道长所说,但偶尔做的梦,就是一个看不清模样,肉呼呼的胖小孩在阴暗中盯着她冷笑。
何道长缓缓点头:“不是蛇胎,你怀的是鬼胎,可与蛇交媾怎么会怀上鬼胎?阿美姑娘,蛊王前辈指点你来这里保命,没有提起过这些么?”
到了这一步,阿美也没啥值得隐瞒,便和盘托出了。
她说当年马老九叫她养蛇蛊活命,可她求马老九传授养蛊之术,这位号称蛊王的高人,却说自己不会养蛇蛊。
别说我们不信,就连当时年仅十六岁的阿美都不信,还以为马老九嫌弃她,为表心诚,什么下辈子做牛做马,门前长跪不起,主动给马老九当使唤丫头,能做的都做了,后来马老九感动,又念在她孤苦无依,将她收留,却坦言自己确实不会养蛇蛊,蛊王的名头只是谣传,他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但马老九有办法救她,让阿美在家等候便出门了,三天后回来,就问阿美,是否愿意为了活下去,而陪一条蛇。
阿美没有朋友,将她拐来的老太太更不会教她男欢女爱,十六岁的阿美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更别提人蛇了,马老九说得含含糊糊,阿美为了活命连蛇蛊都愿意养,陪一条蛇有什么大不了?
马老九便带她来了土司墓,而当时的土司墓毒雾浓厚,毒蛇遍地,更有白骨森森,将阿美吓得不轻,不过那些毒物似乎认识马老九,一见他便吐着信子离开,马老九也没有讲述土司墓的故事,只是将她领到山洞,说是有神仙在此埋葬,而洞中有好多碎石块,还有一块墓碑。
是木头做的碑,十分简陋,而碑上写的几个不知是字还是符号的东西,阿美看不懂。
马老九让她跪下磕头,说些神仙保佑的话,等阿美祈求完毕,抬头便看到碑后的石头上,一条白蛇昂首嘶鸣。
马老九说,这蛇便是神仙,会对阿美好,就叫她褪去衣衫,平躺在一块巨石上,无论发生什么,一不能睁眼,二不能挣扎,否则神仙发怒,她的下场比被蛊虫噬心还惨一万倍。
因为对马老九有着绝对的信任,阿美言听计从,稀里糊涂就被蛇糟蹋了,可怜她当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身子撕裂般的疼,还有阵阵异样的快活。
完事之后,马老九带她回家,嘱咐每两月来一次,可以压制她头皮中的蛊虫。
与马老九生活的几年里,阿美倍受宠爱,而心智成熟之后,她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却已经习惯,不觉得有何不妥,直到马老九去世,寨子有人觊觎阿美美色,逼不得已,她回了自己的寨子,而寨里人以为蛊王将她治愈,重新接纳,有了朋友的阿美也有了正常人该有的观念,对那条蛇渐感厌恶,却又如附骨之疽无法摆脱,只能纠缠至今。
听了阿美的遭遇,何道长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蛊王没有指点过,将她交给白虬便不管了。
我觉得这蛊王和冯大愣有点像,也许他本身的本事比冯大愣强,却将一条蛇当成神仙来崇拜,反倒比冯大愣差了,当初的冯大愣可不把刺猬当回事,拿了瓶硫酸就要泼人家。
白虬也不如刺猬,行事令人不齿。
我们眼巴巴的瞅着何道长,想等他拿个主意,救阿美出苦海,再抓了白虬炼蛊粉。
可他还有问题没搞懂,就是阿美为什么会怀鬼胎。
何道长说,人是万灵之长,有灵性的动物朝人的方向迈出一步后,反而对同类没兴趣,更喜欢人类的异性了,所以才有那么多狐狸精勾人的荒野异闻,而道行深的畜生想和人欢好,唯一的办法就是托梦,像阿美这种实打实用畜生身子跟人做那事的,亘古未闻,说得下流一些,也就是蛇的形状和阳物有些形似,女人眼一闭,腿一张,蛇还能凑乎着来两下,要换了其他畜生比如黄鼠狼,用强都不行,黄鼠狼才多点大?按住胳膊就按不住腿的体型。
退一万步讲,何道长看到拿白虬的尾巴,在阿美腿间进进出出,就当它是条变态吧,可一条尾巴让姑娘受孕,这还有常理么?
更别提怀的还是鬼胎,连天理都没了。
“蛇不可能让人怀鬼胎,托梦都不行,姑娘在梦中受孕会生下怪胎,我亲眼所见的一例,女子与狐狸精所生的孩子,体毛极重,尖嘴猴腮和狐狸很像,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人,相貌丑陋可极具灵性,不到四十便闯出神算子的名头,还取了个漂亮媳妇,给我师父算卦,说他必死于尖牙利嘴之下,我师父还骂他畜生的孽种,妖言惑众,结果师父果真被僵尸咬死了。”
解释之后,何道长盖棺定论:“鬼胎,只有得了鬼交症才能怀,或者有鬼来夺舍投胎,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明白何道长的意思,试问道:“师父,你是说那条蛇其实是鬼?”
“我没这样说,它肯定是蛇,但蛇绝不会让人怀鬼胎,这是死结,师父解不开!”
秦老司忽然叫道:“谁说不是鬼?就是鬼!你别忘了那条蛇的来历,土司棺材里躺着的,看来它就是土司变得!”
苗人赶个尸,养个蛊还成,说这些神鬼尸妖的,我估计十个寨子的老司加起来,连我都不如,我问那一句只是顺着何道长的话说,其实心里已经否定,不管那土司的尸还是亡魂,否没有变蛇的道理,他选在如此隐蔽的凶地下葬,和王来泉一样,打着死后进化的念头,不是退化成冷血的畜生。
想不通的答案,何道长索性不想了,他看着阿美,犹犹豫豫不知道想干啥。
阿美问他,是不是有话说。
何道长点头道:“阿美姑娘,我想抓了那条蛇炼蛊粉,它对你没有戒心,我有心求你相助,可这样一来,你头上的蛊恐怕。。。”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