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下面有危险,二叔三叔不想让我下去。
可关心则乱,他俩都能上来,凭什么我上不来?
路边停车,许茂林苦心相劝:“师兄呐,水鬼吊鬼,最难对付的两种鬼,虽然你继承了咱师父的衣钵,可他都不敢下去,你跑去送什么死呢?你不就想知道你爷爷的事么?三四个月之后你就啥都知道了,你要是死在陈家村,你还等我写下来烧给你?”
人要向前看,坦白说,我对爷爷的过去早已没了兴趣,但对那牛池子倒是兴趣十足,就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把我二叔三叔,两个混世魔王吓成那副狗样子。
大鲨鱼也好,霸王龙也罢,二叔三叔说一声,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又有怎样的危险,自然会知难而退,可明明一句话就能将我打发,他俩偏偏用咬紧牙关这么粗暴的方式隐瞒,再加上他俩平安上来,不难想到牛池子里的东西固然惊悚,却没有太大的危险,保不齐就有秦始皇带着十万兵马藏在里面。
青铜古剑架在他俩脖子上:“陈武陈义,不许让人知道寡人的下落。”
所以他俩不敢说呗。
我下去能有什么危险,大不了也没始皇帝磕个头,同意保密,上来之后再跟许茂林卖关子。
“不用说了,我去意已决,吊鬼我不担心,水鬼也没问题,我跟新朋友借了法剑,就是准备下去跟水鬼拼命的。”
许茂林急道:“法剑也没用,你得养只吊才能对付了下面的东西!”
“你咋知道?”
许茂林脱口而出:“师父说的。”
“师父咋知道?”
许茂林嗫嚅一句:“我说的!”
我就知道这个嘴上没毛的老头肯定守不住秘密,可我也没心思跟他算账,而是追问他何时告之何道长,何道长对我的隐瞒又有怎样的表示?
许茂林说,当初从陈家村回来,没几天他就找何道长告密了,何道长除了诧异,只是感叹说初一这小子,满脑子鬼机灵不用在正道,不过我和他爷爷有仇,他有些担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我瞒着何道长并不仅仅是他与爷爷的关系,还考虑到他年事已高,又刚刚从王来泉的事情中缓过力气,不想他再做奔波,可许茂林却是个生怕天不塌的主,告知此事就想着何道长能发个威,再领他见识一下牛池子的隐秘与玄虚。
他没有直说,旁敲侧击的提了一下。
何道长却说:“池子里的东西不好对付,水上和陆上不一样,看初一以后有什么打算吧,他要是学他爷爷养只吊,也许能冲到那池子里去。”
听这意思,何道长对牛池子有些了解,可许茂林追问,他又说自己一无所知,不想多谈这件事。
“师兄,听我一句劝,你就别下去了。”
“就去,你跟不跟我去?”
“你非要去,我肯定得跟着,当初你为我勇闯蛇窟,现在是我还你一条命的时候到了。”
说的委屈,好像此去陈家村就是与妻女永别,其实还是卖个惨,而我也没想让他涉险,就是找个结伴上路的伙伴而已。
许茂林的老伴与何道长是本家,何秀,年轻时就是大家闺秀,很知礼的女人,听说我回来,做了一桌子菜,嘘寒问暖不用多说,我在他家住了六天,期间想回三里庄看看,才得知政府修路,将何道长与冯大愣的房子拆了,我又变作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幸好有师弟收留。
除此之外便是去晋中打问初二的下落,当初收留我们的李家还是渺无音讯,而那在我生命中消失了好几年的可怜小丫头,不禁让我为她担忧起来,却只能拜托许茂林再想想办法。
六天后,有人敲响许茂林家的门,却是个陌生男人,操着一口京片子问鬼脸大师是不是住在这里。
许茂林老伴哪知道鬼脸大师是谁,说一声找错了就要关门,我赶忙从屋里跑出来:“我就是!”
只看一眼,那人便压下目光,从身后解下书包,说是林顾问让他来送点东西。
书包里是气泡塑料膜包裹的长条物件,却只有我小臂的长度,我问那人:“这是林远帆让你送来的法剑?”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林顾问让你给他打个电话。”
将记了号码的纸塞给我,那人转身就走,连口水也不肯喝,而我送客之后,赶忙拆了塑料膜,将那裹了厚厚三层棉布的破铜烂铁掏出来一看,气的肠子都打结了。
分明是把小刀,再将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拆了,也就三十多厘米的长度,刀身锈迹斑驳,锈到我分不清到刀刃和刀背,倒是沉甸甸的有些分量,可我要分量干啥,卖废铁么?!
许茂林用布捏起,仔细打量后,说道:“老物件,搞不好是古董!林远帆给你送礼了!”
我没好气道:“用他送礼?我是拿去。。。”偷瞟一眼许茂林的老伴,剩下的话咽回肚里。
给林远帆打电话,还是贵巴巴的长途,对面接起来就问道:“初一?”
“你咋知道是我?”
“我这有来电显示。”
没听说他在说啥,我问他:“林哥,你给我送了个什么玩意?”
林远帆喘息粗重起来,很来劲的说:“宝贝呀,我本来是想把我爹的法剑给你送去,可跟老板说了你的事,他夸你英雄出少年,特意选了一柄神兵利器作为以后的见面礼,还派人千里迢迢给你送去,怎么样,喜欢么?”
“好意我心领了,就凭咱俩的交情,以后有事你说话,但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神兵利器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拿那破玩意自杀,除了破伤风,能有第二种死法不?”
“那不是给你自杀的,你不是说要回老家打水鬼?那就是打水鬼的神兵利器,说出来吓死你,龙鳞匕首,听过没?”
“没有。”
许茂林却大吃一惊,嘴巴长得快要容得下鸵鸟蛋了,再次抓起那小破刀,还用布轻轻蹭去刀身的铁锈,看他这番小心翼翼的姿态,我底气就弱了三分,带着小心问林远帆:“我孤陋寡闻,没听过,很出名么?”
“相当出名,你要没听过龙鳞匕首,想必连欧冶子也没听过,就是战国时期的铸剑大师,凡是出自他手的兵器,都落到帝王或者名将手中,龙鳞就是用欧冶子铸造巨阙剑时,用剩下的一小块材料打造的匕首,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他要说价值连城我也认了,可这削铁如泥,拿铁开玩笑呢?
不等我张口,林远帆道:”削铁如泥是过去式了,现在拿它削苹果都困难,但就因为它太锋利,你猜猜古时候人们拿这把匕首做什么?”
“做什么?”
“五代时期,龙鳞落到后晋手中,这把匕首就成了凌迟犯人的刑具,不过龙鳞在那个时期已经算不上神兵利器,可它名头太响,名字又带鳞,所以才用以凌迟,先割人3357刀,最后一刀捅在心口,你想想这把匕首凶到什么地步,别说水鬼,我觉得放在家里,厉鬼都不敢上门,对了,我向人请教了燕子的事。。。”
又说到燕子,听了几句,和我与许茂林猜的差不多,不过他咨询的是一位老和尚,自然将和尚的神通很夸一番,认为贝叶心经连厉鬼也能超度,就是高僧的慈悲抚去鬼胎的怨气,回头是岸,投胎做人了。
做人做鬼都与我无关,了解龙鳞匕首的珍贵,我反而不好意思收下,跟林远帆客气几句,他说:“你先用吧,用完了再亲手还给老板,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老板认识一位神医,如果你能弄到成了精的白虬内丹,把你脸上的毒素清干净,也许可以让你恢复容貌。”
四年来,没有比这更令我振奋的消失,忍不住惊叫起来:“真的?我有啊,我有那个内丹,你说的神医在哪?”
“在国外呢,要等过年才能回来,你有时间就来一趟北京,我先介绍你认识老板。”
几天前我还对他老板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如今却恨不得飞到北京,抱住他老板狠狠亲上两口,说好了过几天就去,挂掉电话将好消息告之许茂林,他们老两口也为我开心,喜极而泣。
牛池子势在必行,拿到武器,精心拾掇一番,擦掉表面的锈迹,起码露出铁器特有的寒光与锐意,许茂林又买了潜水要用的东西,这才借口治病向老伴请假,带我赶回陈家村。
离家四年,真正的物是人非了,许多事情早已看开,可当初是不想见村里人,如今却是没脸。
依然趁天黑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先到坟前给长辈上香磕头,回报这些年来的经过,又让二叔二婶放心,一定会领初二来看他们。
许茂林开玩笑说:“你领个儿媳妇回来才是正经的。”
我笑笑没说话,等我脸好了,小美就不嫌弃我了吧?
离开祖坟,开车到牛池子,卑鄙的小路依然坑坑洼洼,徐茂了舍不得爱车受罪,到了树林改步行。
半小时后,再临一池阴到发黑的无波死水。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