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于俊才说棺材里的母子起尸后,我已经在心里给于老三判了死刑,只是存着那么点侥幸心理才过来看看,而于老三真的死了,我并不意外,只是他没有被尸体掐死咬死,也没有被抓进棺材里,而是吊死在二楼的屋中,让我颇感奇怪。
棺材里有一根红线被夹在外面,显然是里面那位出来过,或者有个穿红衣的人进去了,可于老三死在二楼,难不成女尸抓进棺材里的人,是闯到于老三家的那位?
于俊才的悲哭打断了我的沉思,他腿上有伤,行动不便,却抱着他爹的腿,想将尸体放下来,我深感悲哀,不管我认不认这个三爷爷,他又如何对我,可终究是我爷爷的结拜兄弟,我不远万里跑来找他,却眼睁睁看他从活人变成一具死尸,直让我对世事无常感到一阵恐惧和无力。
不作他想了,帮于俊才放下尸体,安慰一句节哀,先把后事办了再说。
于老三的尸体还没僵硬,抚平他的面容后,与我当初见他时,只有五分相像,想必这才是药水洗脸,恢复正常模样的于老三,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突然的死去,屋里棺材虽多,却没有一口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于俊才沉浸在丧父的沉痛中,肆无忌惮的哭嚎着,其他都不管了,我让领头大汉帮帮忙,请两个靠得住的朋友来,布置一下灵堂,准备一应物品。
而我则守在有地道的那间卧室,既不让人下去,也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当然,里面的真要出来,我也拦不住。
领头大汉还被蒙在鼓里,他请了几个朋友来干活,便向我询问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挑几件能说的说了,他才知道这老屋中,猥琐下流又不起眼的看门老头,其实颇有来历,至于是何来历,他很识趣的没有追问,而是问我:“小师父,那你说的这个真正的看门老头,他是怎么死的?”
“很明显是自杀呀,自己绑得麻绳,自己踢的凳子!”
“他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呢?”
“我说的自杀,是指他不是被人害死,是被鬼眯了眼而自杀。。。也不算是鬼,应该是一股邪气蹿心了。”
他又问:“僵尸杀人,不都是咬死掐死挠死的么?”
“那是真正起尸之后的事了,僵尸的形成是阴气地气浸入尸体,与尸体腐烂放出的气混在一起,形成尸气,而尸气重到一定程度,尸体非但不腐烂还会有返老还童的迹象,这时候就是荫尸,触到人的阳气会起尸,但只有天养尸触阳才必定起尸,因为天生地养的荫尸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有一种人养,不管活人养尸,还是尸体生前布置手段来养自己,都有自己的目的,等不及阴气自然浸透尸体,而是要快速灌进去,可精纯的阴气容不得半点杂质,你活人的欲念也是杂质,欲速则不达,凡是快速往里灌的都是人造的残次品,是变质的阴气地气,邪乎劲很大,所以人养尸都很邪门,受邪气驱使,干的事不可捉摸,像这次把人抱进棺材,让于老三自杀,还算好理解,我还见过人养尸像条蟒蛇,从棺材上碗口大的洞钻进钻出的呢。”
我说着离奇恐怖的事,领头大汉却啧啧称奇,我说完,便见他两眼骨碌碌的转,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良久,他干笑两声:“这世间的事还真古怪呢。”
“这才哪到哪?我经历的怪事多了,让人产生淫欲的大鼎,没见过吧?穿一身红绸缎的土地老爷,其实是死鬼,想不到吧?女人和毒蛇干那档子事,而毒蛇其实是一个老和尚,很稀罕吧?”
领头大汉露出心驰神往之色,说道:“没见过,想不到,实在是稀罕事!小师父,我对这些事挺感兴趣的,你看。。。你这独来独往的,没个给你鞍前马后,伺候你的人?”
“我有胳膊有腿,不要人伺候!”
“那你这一身本事,总得找个继承人吧?”
绕了一大圈,终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我诧异道:“你该不会想拜我为师吧?对了,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我叫姓仝,名叫无敌!”
“叫啥玩意?”
“无敌,没有对手的那个无敌,不过对手还是挺多的,可你要教我本事,我就真的无敌了!”
干笑两声,我道:“好名字,好寓意,拜师就免了,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但我这是降妖除魔的本事,你的性格,不太合适。”
我不标榜自己有多么高尚正义,但摸着良心说,虽然小错不断,却未敢忘记何道长的教诲,真到了除魔卫道,需要我同归于尽的时候,不敢空口说白话,保证我一定会慷慨赴死,但最起码,我从未有过临阵退缩,明哲保身的念头,不过前提是同归于尽,明知不敌还跑去送死,我不冒那傻气。
仝无敌肯定没有这种觉悟,我也不认为自己能把他教成慷慨殉道之人,再说了,我再不济也是神霄派的大掌门呢,开山弟子,不收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也不能找个五大三粗,满脸胡茬的老男人呀!
可仝无敌还不死心,甚至与许茂林不谋而合,不管我答不答应,他先把师父喊上了:“师父,我咋不合适了?我也想降妖除魔呢,你看我这名字。。对了师父,你怎么称呼呀?”
“陈初一!”
啪的一声,是仝无敌一巴掌拍在我大腿上,他激动的口水飞甩,说道:“着啊!你还真是我师父呀,我就缺个一了,当年我爹给我取这名的时候,我家邻居是个算命先生,就说我命里少一横,无敌不起来,如今不是把你盼来了?”
仝无敌说,他爹最崇拜毛主席,他的名字就是主席一首诗中来的,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他家姓仝,全字少一横便不能全无敌了,但他爹觉着,咋也能无敌一半吧?
邻居老头年轻时以算命测字为生,就说这少一横,半点无敌都没有,什么时候遇到把这一横加上的人,兴许就能无敌了。
我名中有个一字,仝无敌认为,我就是让他无敌的一横。
“你胡扯的吧?”我怀疑道:“现编的故事?”
仝无敌指天发誓:“要是假话,我天打五雷轰,师父,你觉得我有那编瞎话的脑子嘛?啥也别说了,徒弟先给你磕两个!”
说完他就要磕头,我赶忙拦住。
缘只一字,只可意会,如果他名字真有那么一段故事,我俩还算有缘,但收他当徒弟是万万不可能的,何道长有言在先,不许将心法透漏半个字出去,换言之,掌门归掌门,但要收徒,还得师父先点头,如今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一日不见尸,便不能当他死掉。
仝无敌望眼欲穿,等我答复,只好想个折中的法子:“这样吧,我收你当个记名徒弟,有机会就教你点小把戏,真本事,还得等我师父同意了才能教你,哎,本来我想收个女徒弟的,可惜了!”
“男女平等,女徒弟能干的事,我也能干!”
“要想学得会,先陪师父睡,男徒弟能睡?赶紧干活去,我还得考虑怎么处理下面那口棺材呢!”
仝无敌无比欢心的答应一声,便要离去,临出门,扭头问我:“师父,我有师娘么?”
“暂时没有,怎么了?”
“就是跟师父睡的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另一句,要想学得好,先把师娘搞。。。”
不等我踹他,仝无敌赶忙逃跑。
天蒙蒙亮的时候,于老三的灵堂终于搭好,不会有亲朋好友老吊唁他,丧事从简,依当地规矩停灵三天,悄悄下葬就拉倒了。
人死为大,不管生前如何,我还是给他上香磕头,而于俊才失魂落魄,连家属答礼都忘了,但他变成木头人反而有个好处,不再逼我开地下室的棺材了。
但还是要处理,我叫仝无敌先将地道口封住,联系许茂林,让他火速赶来,在附近相个风水宝地,埋于老三和棺材,同时,也要他辨认一下二楼尸体培育的草药,若是真有大补的,倒是要承三爷爷这份情了。
给于老三守灵的三天,几件事不得不说,先是肖主任赶来,询问于俊才贸然闯进老太太家所谓何事,随后说了老太太的情况,她已经醒来,但精神很差,只说一句话就是梦到梁翠,穿着一身格子布裙向她哭诉,说是被困在家门口无法离去,而转述之后,老太太也告诉肖主任,她日日敲打门口的尸体,因为她脑子昏沉间,总看到给她丢人败兴的女人站在门口。
我和仝无敌去看一次,在门口的石头下发现一道裹着碎骨的黄符,从那符的内容来看,入符胆的祖师爷是药王孙思邈,无需多言,这是祝由术中的符咒,只能是于老三画的。
于老三已死,无法求证他到底要搞什么,但梁翠无法离去便是拜他所赐,想必,与梁翠被黄煞打实有关,而进一步猜想,与黑煞有关的二傻子,或许也与于老三有关系。
人死如灯灭,这些旁枝末节便不追究了,想追究也没办法呀,难不成我也变鬼找于老三询问?
二傻子的鬼被我赶跑,压着梁翠的符烧掉,在老太太家供阴阳饭给梁翠超度,当天夜里,肖主任梦到梁翠父女联袂而来,梦中向她道谢和道别,并说这几年一直在家中停留,是放心不下孤寡一人的老太太,想多陪陪她,却不知谁在使坏,将梁翠压着无法离去。
老太太家的事情解决了,专心于老三丧事。
可许茂林还没来,先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警察来了,因为有人报警说,李哥进了于老三家,再没出来。
那人还向警察举报,李哥与我有仇,应该是被我害了。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