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都不怎么在意那句话,如今方想到爷爷是指点我去挖宝,那个后悔劲快让我肠子打结了。
怎么就能没听清呢?!
爷爷也真是的,给儿孙留遗产,大大方方说呗,难不成女鬼连这点要求不能满足?还是女鬼会跟我们抢宝贝?
我一个劲后悔,许茂林一个劲好奇。
“几箱子财宝都搁在山洞,一个铁盒子却随身携带,这是爱不释手呀,肯定是了不起的宝贝,是什么玩意呢?”
我也好奇,却到不了许茂林那种心痒难耐的地步,安慰他:“也许是小铁盒方便随身携带,不一定是啥好玩意。”
许茂林有板有眼的给我分析:“不说铁盒,是说他从墓里盗出来的,你想呀,孙殿英可是盗过清朝皇陵的,血佛爷跟着他,什么宝贝没见过?他不从孙殿英手里偷宝贝,反而甩了孙殿英,要联系卢小嘉私自盗宝,肯定是比清朝皇陵里更好的玩意,能是啥呢?大禹九鼎?不对,小盒子装不下,传国玉玺?这个有可能呀!随侯珠也有可能!金缕玉衣叠一叠还能装进去,不过级别太低了。”
越说越扯,金缕玉衣还成低级别了,我告诉他:“你别瞎想了,我爷爷要找到传国玉玺,他会在陈家村隐居?卖了钱,拉一支军队找卢小嘉打仗多好?”
许茂林还不死心,自顾自的念叨,好像猜出爷爷盗了什么宝贝,连带着也会让他产生快感那般孜孜不倦。
我也在念叨,却是琢磨水鬼。
何道长只教过一招,必须是淹死七天之内的人,将尸首捞上来,有姓名,有八字,在水边供点纸钱烟酒,还有一碗阴阳饭,画一道符再念几句咒语,就能让水鬼渡去超生。
超了七天的鬼就不是我能送走的了,只有请一班道士做科仪法事,或者冲下去打散拉到。
而他跟我说,最凶的水鬼就是尸体还在水底淤泥里伏着的,一来尸体有可能搞事,二来没人收尸,水鬼心里还有怨,肯定送不走,何道长让我遇见这种情况就别管了,免得搭上自己小命,死了不要紧,变成水鬼就糟了。
老道长的情况比他说的最凶水鬼还麻烦,变成五段的尸体肯定搞不了事,但关系到的因果太多,老道长发了六十年的慈悲一朝化为歹意,慈悲心多重,这狠毒劲也有多重。
坦白讲,我既打不过水下的他,也不认为法师能将他超度。
最好的办法就是听何道长的话,乖乖滚蛋,别管这事。
可我又狠不下心。
有点优柔寡断了,我让许茂林出个主意,等他讲出理由将我说服。
许茂林却很轻松的说:“咱管他干啥?你又不认识他!师父都不管,难道你比师父还慈悲?画道驱邪的符,往你九叔头上啪叽一贴,给他做个炼度的小法事就行了。”
我等他说点无可奈何,非是我不负责任,而是无力回天的安慰话,却没想他说的更不负责任,很吃惊地问:“你怎么这么想?老道士和我爷爷是朋友,师父,你,我,都敬佩他的牺牲,他是牺牲了才受苦的,咱们怎们能欺负他呢?”
对鬼用炼度,这就是欺负。
九叔好解决,他和当初的冯大愣一样,水鬼不能上岸,只是梦中纠缠,他病恹恹一个月,身子骨太虚,可毕竟没有鬼冲身的情况,硬给他来一下,无非是少活几年,却等于在刀割肉,锤击身的老道士身上再拍打几下,换了其他鬼还无所谓,可九叔的命算是老道长给的,现在道长想要回来,天经地义,非但不给,还打人家。
这和小偷行窃被发现,非但不跑,还暴打失主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太缺德了!
“这就是你不懂了,看来师父把你赶到戏班锻炼,你练错方向了,他让你受委屈,学会委屈别人,你倒是只学会委屈自己了。”
人最能委屈的就是自己,前提是善良的人,权当许茂林在夸我了。
他循循善诱:“来吧,师弟给你上一课,人鬼殊途,不单单是活人与死鬼走不到一起,而是一个人变了鬼,你就不能把它当原先的人看了,道长愿意下水是心甘情愿救人,这是他生前的心愿,你可怜的也是生前的他,现在他变了心愿就不是当初那个人了,他变了个人,你帮鬼,就是在对付让你钦佩的老道长,明白不?”
道理我都懂,可掺杂了感情的事就不能讲道理了:“那你说,将来你死了,回来纠缠你老伴,我是不是该打你个魂飞魄散?”
“你打我干啥?你把我超度了不行嘛?别顶嘴,赶紧把你九叔救了,咱收拾收拾回山西吧,我还想打听一下你爷爷宝藏的事,真想全挖出来呀,金子归你,玉器归我,银子归你,青铜器归我,硬通货都是你的,谁让你是师兄呢。”
回到于世伯家,他又领我到八叔家吃饭,也是个老头,问两句近况,说几句认祖归宗,我想起个事,跟八叔提点一句,就是留下联系方式,有朝一日冯大愣找来,帮他找到我。
却没想一说冯大愣,于世伯的脸就黑了,冷言冷语问几句,说是冯大愣来了,一定打断他的狗腿。
我还劝他,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嘛!没什么的。
于世伯让多吃米饭,少张鸟嘴。
还是八叔的儿子偷偷告诉我,冯大愣与于世伯的儿子不是打过架那么简单。
冯大愣离开杏桥村,是勾搭了于世伯的孙媳妇,于世伯儿子抓奸,被冯大愣打了一顿。
就这破事,他还得意洋洋在信里提点,让我有事就报他的名号,幸亏我没报,否则认亲之前还得先挨顿揍。
吃过晚饭,再去九叔家,可能是听说新回家的小初一要抓鬼,院里院外站了不少瞧热闹的人,我就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叫人将九叔搬到院里坐下,一张桌上摆了香炉,敬四根香,还要烟酒瓜果之类的供奉,因为没有法器,小炼度的科仪难以施展,就用何道长教的小招数,先试试能否将老道长送走,实在不行,再找把桃木剑来硬的。
对着九叔好言相劝,求道长不要纠缠,便取来阴阳饭放在他脚前。
一个大海碗里,三把生米,三把熟米,冷水,开水,加一个鸡蛋打匀,这就是给鬼吃的阴阳饭。
再烧几捆九叔儿女亲手扎出来买路钱,算是求老道长上路。
最后对着海碗打诀念咒,双手依然变换不停,口中还是念念有词:“太上垂慈基,汴梁于汉文,孤魂无极数,揖福多前程,妙化无量天尊,妙化无量天尊,妙化无量天尊,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如是三遍,收了神通。
这串咒语是专门超度那些死于七天之内,需要替身的亡魂,对九叔有没有用得等三天再看。
而这三天跟许茂林在杏桥村转了转,还见识了高天禄与柳氏娘娘的坟,隔着一座山头的两个无碑坟头,一个埋着缝起来的女尸,一个埋着空棺材,高天禄的坟就是个象征意义,倒是柳氏的坟头有点古怪,六十年了,一根枯草根都没有,也没有小虫小蚁的痕迹,不知是怨气没散干净,还是根本就没有散。
要是后者,这比老道长还麻烦,我想念两句咒,试着超度一下,可想了想还是作罢,她不搞事,我何必多事,再被她缠上便得不偿失了。
第四天早上,九叔儿子请我过去,说是九叔醒了。
送鬼成功。
到九叔家,他依然虚弱,强撑着向我道谢,我让他好好休息,他却断断续续的说:“初一,救救道长,这几十年可苦了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变成这副鬼样子,还在梦里给我磕头,求我救他出苦海。”
一听九叔又被托梦,我让他仔细说说。
九叔的梦却简单,就是他在床上躺着,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满身挂着水草,四肢不听使唤似的摇摆的老道长,给他作揖,磕头,说自己不想再这样了,求他看在当年的事情上,一定要救救他,至于怎么救,老道长也说了。
一句话:“求你,求求你去找我儿子,他在。。。”
老道长说了去哪里找,九叔却没有听清。
他们在梦中的对话可不像爷爷对我交待时的仓促,如此都没有听清,只能说明老道长的苦难还没到头。
也许是老天爷不让九叔听清,也许是女鬼不让。
虽然不忍,我只能徒呼奈何,将这件事装在心里,希望有天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辞别于世伯,骗他过段时间带三叔回来,我和许茂林开车离开,这一趟上虞之行终于得知了爷爷的过去,却让我陷入更大的困惑之中。
好些事情还是不明白,而我和许茂林各有一个最大的疑问。
我想知道老二老三的下落,是死是活。
许茂林想知道那小铁盒里装着什么。
回家的路上,许茂林拿着纸笔,想到一件宝贝就记在纸上,看他绞尽脑汁,我忍不住帮他一把:“其实我有个主意,也许能解决咱俩都想知道的疑惑。”
“什么主意?”
“找卢家人问问,何道长说过,卢家还有活人的,当年他不跟我说,就是怕我四处嚷嚷,被卢家人找上门来,可现在我也想找他们,老二老三没抢了爷爷的宝贝,最后肯定要回去找卢小嘉,也许他的后人就知道老二老三如今的下落。”
“那就问问啊,现在是什么社会?新中国!还当卢家是说一不二的大军阀呢?不用怕他们,而且卢小嘉肯定死了,他的后人还记仇不成?”
我道:“你傻呀,我爷爷偷了人家的宝贝,我跑上门去问,我爷爷偷了你家啥宝贝?白痴都知道那些宝贝不在我手里,你想挖,人家还想挖呢,万一被他们挖到,什么传国玉玺,什么随侯珠,跟咱俩有个屁关系,得想个法子,先打听到卢家人的下落,再找个由头接近他们。”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