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给嫌疑人服水土,基本是审讯流程的第一个步骤。
可这件事,打我没用,而且我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警察不相信我的话,对我又打又骂,这些都可以理解,谁让咱是犯罪嫌疑人呢,可一到用得着我的时候,连句道歉客套的话都没有,上来就使唤,硬当前面的事没发生过,我如何忍受?那可是电棍呀,电的我摇头晃脑,跟跳霹雳舞似的,不给自己讨个公道,我这张脸往哪搁?
架进屋里,把我往沙发一推,警察摘了我的手铐。
正要说几句宁死不屈的场面话,便见拉我进来的三个警察换了一张笑脸,客客气气的说:“兄弟,我们张所就是那臭脾气,你多担待,别跟他一般计较。”
做好了挨揍的心理准备,却没有发生我想象中的事,前后的落差让摸不着头脑,他们说的客气,我也礼貌回应:“没事没事,不计较。”
俩警察溜到门口,站岗似的,门缝里偷窥外面的动静,留下的一个则坐到我对面,一团和气:“喝水吗?”
“不喝。”
“饿不?”
“不饿。”
他很亲切的在我膝头轻拍两下,笑道:“没事,别紧张,一会张所进来,你就说我把你揍了一顿,千万别露馅,他那个人呀,人是个好人,就是脾气太操蛋,哎,警察也不好干,不凶一点,怎么震慑坏人呢?对了兄弟,你怎么称呼?哪里人?你是来找这家人看病是吧,我也听人说过,我们这有个很厉害的医生。。。”
聊几句案情,又是一通家长里短,越聊越热络,我连派出所还没进呢,他已经要我好好改造,等我出来的那一天,设宴为我接风洗尘,随后又给我上手铐,去向张所复命。
不多时,张所进来,天生就是干警察的料子,不怒自威的方正黑脸,一米八几的个头,膀阔腰圆,身穿墨绿色警察,腰里别一把哇哇叫,确实挺吓唬人的,反正看到他,我只有一个念头,这体型,两个我都未必打得过他。
他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二郎腿一翘,下巴微扬,颇带点蔑视的口吻说:“挨顿揍,老实了?”
他身后那警察冲我眨眨眼,示意别说破。
张所又道:“棺材里的女尸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实交代就不揍你了!”身后那位又眨眼,叫我赶紧说。
我心说这俩人跟我唱红白脸的吧?
可看穿归看穿,有机会借坡下驴,我也不会傻兮兮戳穿他们,总不能逼得人家揍我一顿!
“我说了,你们放我走么?”
张所道:“案子没查清楚,你不能走。”
“我能跟你们说清楚,二楼棺材里的尸体是于老三买来,偷来,种药材用的,棺材里的女尸也是于老三弄来,他跟我说,是当初与他私奔的女人,到底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李洪军的死,是他自己找死,跑来偷东西,搞得女尸起尸,把他抓进棺材里了,这就是真相,我们都不是凶手。”
张所不置可否,对这案子只说了四个字:“我会调查。”随后又问:“女尸为什么笑一下就变成干尸了?要真的闹鬼,她为啥不把我们也抓进棺材里?”
“那你问她去。”
张所眉毛一皱,面露不满,我只好解释:“不管她是哭是笑,是跑是跳,总之都是闹鬼诈尸的反应,你们开了棺,她不得安宁,肯定要找你们算账,笑那一下无非是让你们害怕,或者嘲笑你们不自量力,难不成看你们长得帅,对你们发骚浪笑?”
张所认真道:“也有可能,是她瞬间风化成干尸,脸部塌陷时出现的表情。”
看他一本正经与我探讨的模样,不像开玩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不是好奇女尸笑容的含义,只是想确定有没有恶意,进而确定会不会有鬼找他们算账。
我鄙夷道:“张所,你缺乏直面事实的最基本的勇气,如果你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了。”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如果确实闹鬼的话!”
现在怎么办,我还真不知道,本来想等许茂林带着法器过来,再次墨斗缠棺并加固金水符咒,只要小心翼翼别惊动了里面的正主,择一风水宝地下葬,再做炼度法事,也许能摆平这口棺材,可棺材已开,女尸变成干尸,坦白说,我也不敢保证她一定会搞事,也许就此尘归尘,土归土了呢?
即便搞事,我也没有太好的预防办法,只能画几道符让他们随身带着,有没有用,就看个人造化了。
正要说几句,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骚动,有人大喊:“张所快来,出事了。”
张所起身向外跑,我赶忙喊道:“手铐,给我把手铐解开。”
跟他唱红白脸的那位停步,见张所没有反对,给我开了手铐,一并出去看。
跑出屋,便见一个警察半坐在棺材上,另有几个警察将他围住,却满脸惊恐与忌惮,不敢上前。
张所喝问:“怎么回事,小孙?”
他问那半坐棺材,背对我们不停轻晃的警察,后者却没理他。
我们绕到前面,一眼看去,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那姓孙的年轻警察,居然怀抱着一个小婴儿,满脸沉醉的轻拍着,犹如被母爱占据了心灵,正在哄孩子睡觉。
而那婴儿不到两个巴掌大,没有襁褓裹着,通体乌青色,身上还黏着一道道干涸了,黑紫色的血痂子,他被小孙警官搂在怀里,脑袋却朝着我们,那张皱巴巴,拘出好多皱纹的小脸蛋上,一对如顶级宝石一般幽黑透亮的眼眸,似乎带着阴毒仇恨的神采,正死死的盯着我。
我心里一哆嗦,心说这是记恨上我了,可定睛再看,乌青色的死婴儿的眼珠子虽然瞪着,却无法再察觉那活人才有的眸光,但我知道,刚刚没有看错。
张所惊惧不已,斥问身后几名警察:“这。。。这是怎么回事?小孙从哪抱了个娃?”
还能从哪?从女尸肚子里捣鼓的呗!
正如我所料,几个警察说,小孙警官一直蹲在棺材不远处抽烟,大家各忙各的,谁也没在意他,也是忽然间看到小孙趴在棺材边,肩膀耸动,双手在棺材里捞着什么,喊一声,小孙也不答话,正要过去看看,小孙抱出个婴儿,可把他们吓得够呛。
听完,张所焦急问我:“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办?”
稍作回忆,我问道:“刚刚开棺的时候,用撬棍撬棺材板的就是小孙吧?”
警察点头称是。
那就是邪气蹿了。
小孙满脸宠溺的哄着孩子,还唱起了柔和的童谣,这疯劲够大,我必须得出手了,便对张所道:“现在你信了没?”
“信了,你快点抓鬼吧!”
“不是鬼,是邪。。。哎,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但我可跟你说好,要让我管这个事,这里就交给我做主了,你先把他们放了。”一指蹲成一排的仝无敌,于俊才,还有几个帮忙的人,我又道:“我把鬼抓了,这些棺材和尸体如何处理,也得听我的。”
小孙危在旦夕,张所还有些犹豫:“包括李洪军的尸体?”
“对,全部都要交给我处理,不是烧就是埋,反正你拉不回去了,否则你拉回去再出事,我啥也别干,就跟着你们擦屁股?你赶紧决定,我准备符咒还要时间呢,再耽搁,他就危险了!”
张所终于下定决定,狠狠点头道:“娘的,干吧,大不了老子不干了!”
倒是有点担当,我叫他们先给仝无敌几人解开手铐,招手道:“便宜徒弟,前几天我画符的。。。肖主任呢?”
仝无敌说,劝不动张所长,生一肚子闷气,走了。
画符的东西全在老太太家,本想让肖主任去拿,可她不在,只好让张所派人去取,我对仝无敌道:“来,今天带你抓第一次邪,可别给师父丢人百姓。”
那快要大我两轮的老徒弟郑重保证,拼了自己的狗命也要给我争口气。
叫于老三取来水果刀和干净床单,仝无敌帮我割手,蘸着血,在他额头,脸颊,双手各画的辟邪的符,又在床单上画了一道大大的镇尸符,失血过多的眩晕让我深感不适,只能强撑着,对仝无敌道:“你靠近门口,我要打不过他,你来帮忙,他要跑,你帮我拦住,见机行事吧。”
画了镇尸符的床单递给张所,我道:“我去抢那死孩子,你们拿着符和棺材盖准备好,我把孩子扔进棺材,立刻盖盖并用符裹住棺材,盖符之前注意两点,一是不要呼吸,二是不要看那孩子的眼睛,千万注意了。”
嘱咐之后,活动两下身子,一点点朝哄孩子的小孙警官靠去。
而那死孩子的黑眼珠子中,再次泛起了诡异的眸光,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有种被他目光锁定的感觉,看来搞事的不是女尸,还是这个死孩子。
挪到小孙警官面前,他低着头,满脸温柔的哄着孩子,并不看我,我提起小心,对他道:“孙哥?这是你家孩子?给我抱抱呗!”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