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问题,何道长无法给我确定的回答,因为他没见过抱我爷爷入水的老太太的模样,但如果我爷爷没有惹下其他女鬼,应该就是她了。
“你爷爷搞了多半年,幸亏师父也不是吃素的,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师父深居简出,一道生魂打进牌位里,你爷爷始终无法得手,只好去县里举报师父。”何道长一脸鄙夷,不屑道:“江湖事江湖了,亏你爷爷也算个人物,居然跑去报官?!呵呵,为人所不齿!不过他也因此糟了报应,师父离开陈家村,他在村里再无对手,那只新养的女吊没了用处,赶是肯定赶不走的,所以他又将女吊挂在城隍庙了?应该是这样!”
养吊鬼和养其他鬼不同,爷爷跟浙江老戏子学艺时就听他说过,男人只能养女吊,女人只能养男吊,因为养了之后就要当自己的另一半来对待,爷爷养粉春玲还没有太多的抵触,毕竟他俩生前就有过一段纠葛,但为了对付何道长而养的新吊鬼,据我看到的那小脚老太太的形象,保不齐还是死于清末民初的老太太,爷爷会容忍她才怪了。
何道长应该没有猜错,爷爷负心薄幸了一下,老太太心里憋着恨,所以爷爷一直不敢进城隍庙,直到刘老四使了什么诡计把她弄出来,她便干脆利落的找爷爷报仇了。
但那几副骸骨的问题,我还是不清楚。
城隍庙后墙的密室,何道长已经承认,是他在四爷爷死后领村里人修的,修庙人也是精挑细选出来,最信任何道长,不会泄密,并且八字过硬,命途多舛的人。
修了密室,他将太师爷的骸骨放进去,享受香火,积累善功,早日封城隍。
后来三叔从密室逃跑,看到一副骸骨,这就不知道是谁了,因为刘老四联合陈北风算计爷爷时,曾让陈北风到城隍庙的密室中抱出一副骸骨,挂在戏班后台的戏服之中,随后便有了小桃花被上身,吊死的事,这样说来,这样说来,骸骨应该属于爷爷后养的吊鬼,却不知她在密室中吊了多久,又是被谁吊上去的。
肯定不是爷爷,因为三叔确定爷爷不知道城隍庙有密室和密道。
向何道长请教。
他道:“可能还是你们家老四,而且你三叔看到的骸骨,应该不是你太师爷了,因为师父只修了密室,没有修密室通往祠堂后的地道,师父为什么修地道?师父想进去,完全可以大大方方从正门进!而知道密室的人,除了修庙的八人,只有我和你四爷爷,那八人纵然进去也不会挂骸骨,还有刻在墙上的两句话,哪怕你铜头铁臂,哪怕你皇亲国戚,你也说了这是目连戏的戏文,知道密室又知道目连戏的,除了他还有谁?至于这两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讥讽你爷爷吧!”
“也许你爷爷用城隍庙压住吊鬼的方式,就是把尸骨放在庙里,所以老四偷了骸骨挂在密室,他认为你爷爷早晚会发现骸骨丢失,早晚会发现那个密室,所以他留言嘲讽?”
“他为什么这样做?”
何道长想了想,哂笑道:“那你就要问他了,老四的心机太重,无法揣测,几十年过去了,你爷爷的老底被师父摸了个透,老二老三是废物两个,不值一提,偏偏这个老四,你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甚至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也许,他对你爷爷因爱生恨?也许为粉春玲报仇?也许见不惯你爷爷的所作所为?也许他单纯想腻味你爷爷一下!谁知道呢!放在两三年前,师父或许会好奇,现在没这个心思了。。。去他娘的,到了下面见了面,师父亲口问他们。”
不知想到了什么,何道长嘻嘻一笑,对我说:“如果真有阎王爷,或许就见不到了,你四爷爷应该在第十八层地狱,至于你爷爷,十八层地狱之下给他开了个单间?”何道长长长呼出一口气,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哎呀,这么一想,心情舒畅呀,活着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个轮着骗师父,到了下面就不一定谁人多了,他们只有四个人,师父可有许多师兄弟呢。。。对了,于老三是死了,老二还没有音讯,初一呐,有朝一日你见了他,别让师父等太久!”
我恳求道:“师父您别这么说,您一定长命百岁。”
“滚蛋,几年前师父就一百岁了!还有事没有,没事就出去吧,师父要休息了!”
“有有有!楠木棺材下面藏着一只耗子精,就是丑八怪从关外带来办大事的,后来耗子精钻到棺材下吸怨气,这事你知道不?”
“吃晚饭后,不是听你说了一遍?”
我道:“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这个丑八怪应该是我四爷爷,他不是被你毁容了么?那耗子精也说夜里见了,分不清他是人是鬼,四爷爷领耗子精吸怨气,这个事你原先不知道?”
何道长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他没跟我说,当初师父着急忙慌的找棺材,可你四爷爷说了棺材的地点后,师父又觉得棘手,他还问师父,什么时候把棺材处理掉,否则像个炸弹埋在东头村,他心里不踏实,师父说暂时没有办法,他也没吭声,听你说了才知道他去东北找出马仙帮忙,倒是有副好心肠,比你爷爷强一些。”
说起出马仙,我倒是想起冯大愣的刺猬了,这次过来没有看到,倒要找他问问。
“师父,那只耗子精还给我留下四句话,待到你来伏妖日,满地黄花满地尸,不若只身向北去,我走你来亦不迟。我看了富城镇和古城镇的地图,没看出北边有什么!”
许茂林说这四句话一定有深意,灰仙触机得来的四句谶语,北的方向一定有特殊的解释,但我们一直没搞清楚。
而何道长听我念完这四句话,张口便道:“他是关外的仙家,山海关外是东北,于老三说于老二在东北,你说他让你去北边干嘛?老四一直跟在你爷爷身边,从未去过东北,这只灰仙,应该是老二帮老四找到的,刘老四没什么出息,去你家杀人防火的应该还是于老二的人,刘老四就是跟在老四身边才会认识于老二,东北,去吧,去为你爹娘报仇。”
对,我觉得何道长没说错。
正琢磨于老二可能在东北哪里,何道长又问:“还有什么事?”
看来他累了,我不忍打扰,有一件事却不得不问,我道:“牛池子下面究竟有什么?老太太为啥抱我爷爷下去?我爷爷下去之后咋就成了僵尸?”
破天荒,何道长没有回答,闭目好久,问我:“牛池子下是姑射国的遗迹,你在那个地下岛中,有没有找到什么?”
“啥也没找到啊!”
有一阵沉默,何道长再次张口时,是一副很为难的模样,似乎不想再说却不得不说,他道:“你爷爷随身带的铁盒子,不在那里么?”
何道长不提,我都快忘了这事,赶忙说道:“没看到啊,那么大一片岛,危机四伏,我们没有全走一遍,你是说铁盒子在下面?”
何道长一声暴喝:“不在!初一,你要还认我这个师父就别再提那个盒子,师父没权力阻止你报仇,但你要还拿我当师父,有朝一日见了于老二或者刘老四,别问那个盒子的事,记住了么?”
如此严重,我哪敢不尊,起码嘴上要顺从,我道:“好好好,不问,肯定不问。”
何道长闭眼道:“你们出去吧,师父累了!”
“别呀,咱不说我家的事了,说说你的身体,你可是说了最后会告诉我的。”
何道长眼都没睁,他说:“骗你的,骗傻子其乐无穷!”
“这就没意思了啊,我是真担心你的身体,总不能我师父死了,我连他咋死的都不知道吧?师父,你的死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还有三个徒弟和袄玉。。那个师娘的,你要不说,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何道长无奈:“行吧,跟你说实话,其实师父啥事都没有,就是身体不好,之所以骗你,还是因为骗傻子其乐无穷,现在可以出去了么?说了这么多话,师父真的很累了,你再闹下去,没病也让你气出病了!”
虽然我知道他依然在拿我其乐无穷,可这样一说,我也不能真赖着不走,只好让他好好休息,起身告辞。
出了屋,许茂林几人还在门口抽烟等待,见我出来,许茂林道:“师父怎么样?”
“睡了。”
“你没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问了,不说。”
许茂林有些沮丧,却也下了决心:“让他睡,明天无论如何也得让他张口,我这心里总发慌,肯定有问题,对了,你家的事聊得怎么样?”
“我先把文静送回去,回来跟你说。”
送文静会阿美的竹楼,经过一片林间小道,环境幽静,文静忽然拉住我的手,小声说:“初一,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这可不是我给你告状,师父主动要见我的,他都张口了,你还不能原谅我么?”
文静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让我颇为过意不去,而与何道长详谈之后,心里五味杂陈,多多少少驱散了初二的事带给我的自责和痛苦,也不像几天前那般迁怒文静,倒是可以好好跟她聊一聊。
心里想的是把事情摊开了谈一谈,可眼看文静有哭鼻子的冲动,说出的话却变成了:“傻丫头,我从来没有怪过去。”
文静怔了怔,噗嗤一声,展颜而笑,那张脸蛋瞬间变得千娇百媚,美艳到不可方物,她说:“那你说我是个演员。”
想起这句话,我也笑了,随即心里一动,又一句话脱口而出:“文静,咱俩结婚吧。”
文静彻底怔住。
我却扭过头,不敢与她对视。
选在这个时机,场合,向她求婚的原因,实在说不出口。
其实我与许茂林一样,打从见了何道长,总觉得心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所以,我想给何道长冲冲喜,即便没有作用。。。倘若他真的要死,我希望他死前能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徒弟结婚。
我知道文静一定会答应我,可对她来说,实在不公平。
“那个。。。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想把婚礼定在明天,师父喊我过来,本来准备让我和朵朵在山上成亲的,婚礼要用的东西,都是现成的。。。”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