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多了两个不该有的人,一个是庄园主人,赵老板的儿子,另一个却陌生,是个身穿唐装,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精神矍铄,举止雍容,一进来就看见他翘着二郎腿,左手端大盖碗茶托,右手翘着兰花指,捏出碗盖划拉茶沫子,一副旧社会大地主的自矜做派。
几人相谈甚欢,见我风风火火跑进来,众人回望,三叔笑道:“来除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干爹的二弟子,我叫他二哥,你就。。。你就叫他谢老蔫吧!”
谢老蔫哈哈大笑,盖碗中洒出些许茶水,他将碗放下,笑道:“什么老蔫,我是你二哥,你侄子不得叫一声二大爷二伯父么?”
鬼王二徒的到来让我十分意外,得知他一直照顾重病的鬼王,我便知道鬼王最信任的,既不是开山弟子,也不是外面盛传的小弟子,而是这位谢老二了,侧面跟坦康打听过这个人,坦康寥寥几句介绍的谢老二,就和梨园四鬼中的老四一样,很没有存在感,但老四是不吭声,一吭声准让人刮目相看,谢老二是整天吭声,可没人搭理他。
鬼王有四徒,黄成旺负责一应外务,谁需要解降,落降,以及几个商人分给鬼王派的股份,生意,都由他打理,谢老二则管理鬼王派在槟城的庄园别墅,今天招个厨,明天组织大家擦擦玻璃扫扫地,就是个管家身份,小师妹啥也不干,整天横冲直撞,而坦康是在黄成旺手下当小弟,东奔西跑干点辛苦活。
看他们的分工,彼此关系一目了然,黄成旺不敢得罪小师妹,小师妹敬重大师兄,另二位,谢老二是下人,坦老三是仆人,所以坦康曾说他和老二关系不错,并非有不错的交情,而是俩人都是贫下中农,有那么惺惺相惜的情谊,再加上谢老二是个老好人,对谁都和和气气,在得不到尊重的坦康眼里,这就算情深义重了。
可我亲眼看到谢老二时,他端坐主位,一副颐指气使的派头,怎么都不像蔫乎乎的老好人。
谢老二比我爹的年纪还大,怎么称呼都无所谓,跟他打过招呼,我道:“三叔你来,我跟你说个事!”
三叔笑着说:“阿赞宾?我们已经知道了,你还不知道他怎么死的吧?我给你说,其实你们来之前。。。”
我和坦康来泰国之前,谢老二已经到了,和坦康做了同样的事,假意向阿赞宾购买佛牌,套上交情,弄到阿赞宾两根头发,随后赶回槟城,请卧病在床的鬼王画养尸符,再赶回泰国准备暗算阿赞宾。
害死阿赞宾父子的邪术,是鬼王自创的尸替术。
修阴山法,身子里会积郁很重的阴气,每年要泄一次阴,而他们泄出的阴气出自内体,比一般鬼带的阴气还要阴许多,并且又夹杂着一丝生气,所以这玩意也有利用之处,就是用他们阴山法中的养尸术,养一具同性尸体,养出的尸体不能起尸,却有老玉的功效,可以替养尸人挡灾遭劫。
每有血光之灾,养尸人有惊无险,尸体遭灾腐坏。
鬼王的尸体术就是改自阴山养尸术,他要害谁,便替谁养一具尸体,尸体能挡灾便是同命,反过来,也可以让人为尸体挡灾。
拿到阿赞宾的头发,一根烧灰,混着几样画符的材料画了养尸符,再和另一根做成符包,回到泰国的谢老二买了一具未过头七的男尸,符包塞进男尸口中,埋在阿赞宾修法的坟场中,阿赞宾过去修黑法产生的阴气,便有一丝被尸体吸收,只要两三天功夫,尸体便与他同命共生了,随后,谢老二做的就是将尸体挖出来盖戳。
法印盖戳的本义不是算计人,而是养尸的一道工序,就和授箓传度一样,禀明阴山老祖,收一具尸体为弟子的分身,但这戳应该盖在养尸人身上,谢老二反着来,其实是把阿赞宾当做尸体来养,所以那腐烂的伤口才会在他身上出现。
尸替术的整体效果,和厌胜术的扎小人,我捣鼓黄成旺的听话符配泥人差不多,但若技止于此,只能说鬼王用阴山法做了与扎小人同样的事,算不上他自创的本事,这一招真正厉害之处,是鬼王亲自出手时,不需要任何媒介就可以暗算别人。
当年对付阿赞宾的父亲就是这样,鬼王连他姓名,八字都不知道,依然将他弄死了。
这可是了不得的本事。
施术需要的东西有两个作用,像我喜欢放鬼,因为放了就跟我没关系了,那人被鬼折腾成什么样子,更多取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要是个战场活下来的人,鬼都怕他,要是个做多了善事,满身瑞气福气的人,鬼也害不动,而放鬼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隐藏自己,谁也不知道鬼是我放的。
这种歪招需要对方的东西,只是起个定位的作用,让我放的鬼能找到这个人。
而真正斗法需要的东西,可不单单是定位那么简单,而是要让承术的人形法器,具有对方独特的气机,二者气机相连,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不过弊端也很明显,一旦两者的气机锁住,对方道行高,比如何道长,鬼王这一号人物,立刻就会警觉,也可以出手反攻要暗算他们的人。
所以当初周瘸子有了何道长的剩饭,依然不敢直接动手,还要先用经血骗何道长画符,等他遭符反噬才敢拘魂。
鬼王的尸替术之所以厉害,便是不需要任何东西,就能让尸体具备另一人的气机,至于他怎样做到这一点,谢老二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告诉我,不过这一招厉害归厉害,鬼王卧病在床,没能力亲自施术,谢老二对付阿赞宾,还是用了他的头发。
阿赞宾小腹处腐烂的伤口,就是尸体盖戳传到他身上的,而那腐烂的皮肉也会渐渐扩到全身,只是阿赞宾本身便是修黑法的阿赞,稍有些抵抗力,不会三两天就死去,而他后来自杀,是谢老二趁他气血亏损,再次出手控制了他。
我很不解,向他询问:“既然鬼王都派你来了,又把我弄过来做什么?这不是。。。”
吃饱了撑得几个字憋在口中,想想屋里的人,三个是鬼王徒弟,一个鬼王干儿子,一个鬼王朋友的儿子,万一惹得他们不高兴,联起手打我一顿?
听到我的问题,谢老二面有得色,对我道:“师父高深莫测,我哪能猜出他的心思?想必是给你个台阶下吧,因为他让我配合你们,你们出手,我也同时下手,不说了,这档子事就算完了,小孩,你为鬼王派立下大功,师父想见你一面!”
我什么功都没立,那是鬼王送的功劳,而我也不想要这功劳,更不想与本领高强,行事古怪的鬼王见面。
随口敷衍,我说忙完了就去给鬼王请安,便道:“三叔你来,我跟你说点事!”
三叔狐疑,跟我到门口,我说:“虽然阿赞宾死了,但你不是还让龙婆平多做佛牌嘛?咱把钱给了人家吧!”
三叔失笑道:“你有病吧?”
一听这话我就懂了,万鬼之鬼要加持一年,三叔根本没想将全款付给龙婆,只想借此机会将他耗死。
“跟咱们有仇的是阿赞宾,龙婆平多是个好人,你是没看到,这几天他为了给我做佛牌,累的眼都睁不开了,而且。。。”
三叔满脸不耐烦,打断道:“别说了,他累死累活是帮我?还不是为了赚钱?辛苦的人多了,我可怜的过来么?而且我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要给你自己给!”
我可没说要他出钱,而是他来泰国之前,鬼王已经把万鬼之鬼的费用给他了,我是想吃一口大户,既然他舍不得,我自己给也可以,问题是我也没钱,前一百万在许茂林手里,后一百万给文静了,我现在想吃根棒棒糖都得等人请,兜比脸干净。
“那你把电话接我用一些,我跟文静要点钱。”
说着话,伸手摸他手机,三叔将我的手拍开:“滚蛋,我看你小子真被灌迷魂汤了,走,让谢老蔫和盼盼给你驱个邪!”
可不敢让鬼王派知道我在给龙婆平多讨钱,赶忙挣开三叔的手,拖着他说:“别让他们知道,我是想帮帮龙婆平多,他真的很可怜,他想给村里修条路才没日没夜的赚钱,而且他还免费给我灌顶,你不知道这一次对我有多重要,要不是他,也许三年五载之后,我就疯了,他是个好人,我得帮他!”
三叔冷笑:“好人还和阿赞宾连起来骗钱?”
“那是有苦衷的嘛!”
“有苦衷就能骗钱?什么叫免费灌顶,那是买佛牌赠送的服务,你不用说了,一会老赵订机票,我带你去马来西亚散散心。”
我固执道:“不走,我不想见鬼王,不把钱还给龙婆平多,我不会离开这里,你们走吧,我找田子龙借钱去!”
“你信不信三叔一个电话,田子龙连半毛钱都不会给你!”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