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年，多得是唏嘘不已。

　　何道长问我们是否听过民国时期，二刘争川。

　　我当然没听过，许茂林却说，是两位刘姓军阀在四川争地盘，这两位都算文明军阀，其中一位建国后还当了大官。

　　何道长点头称是，并告诉我们，这两位军阀分别是刘文辉和刘湘，叔侄俩，在那个遍地军阀土匪的年代，这两位算是大义之人，刘湘是坚定不移的抗日派，刘文辉更出名（如今流传网上的故事，县政府的房子比学校好，县长就地正法，此令出自刘文辉之手，建国后，刘文辉先后在四川，中那个央任职，而二刘争川涉及一些那种问题，避免查水表，这事就不详说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一下，总之二刘争川是刘湘胜利）

　　刘文辉是刘湘的叔叔辈，两人祖籍都是四川大邑，而大邑旁边有座鹤鸣山，道教名山，刘文辉喜好修道，法号玉猷，时常去山里向道长请教，何道长的师公自然用心笼络这位手掌重兵的大官，便代师收徒，与刘文辉成了师兄弟。

　　后来二刘争川，刘湘放刘文辉一条生路，却不喜欢他结交的道士，便派兵砸了何道长他们的道观，一群大老道小老道，愿意还俗的还俗，不愿意的就下山讨饭，但不许进四川境内所有的县城。

　　何道长的师公名叫宋云銮，当年已经六十多岁，无家可归，只好带着几个没有还俗的徒子徒孙，在山下混饭吃，这一群道士各个有真本事，但吃饭的嘴也多，日子过得艰难，不过勉强能过下去，过了两三年，倒是闯出一些名头。

　　于是就到了三八年，有位天津的魏买办不远万里跑到四川找宋云銮，说是自家仓库闹鬼，想请道长出手相助，并以十根金条作为报酬。

　　一见金条，宋云銮眼珠子都快蹦出来，刘湘不许他们进县城，可有了金条，随便找个山头重修道观，又当观主了不是？

　　可他对魏买办所求之事却有些狐疑。

　　宋云銮确实有些名头，仅限于方圆二三百里，而北地多高人，魏买办何至于越过高山，跨过黄河，跑到四川来找他这个老道士？

　　仓库闹鬼，换个仓库不就完了？这鬼要索命，天津到四川这一路足够他死上七八回了，如果那鬼害不死他，显然不是厉鬼，北方高人完全可以解决！

　　魏买办身上疑点重重，宋云銮看不透这个人，可这事反过来说，当时的买办是洋人雇来在中国出面做生意的人，魏买办背靠一家日本商行，有钱有势，而他宋云銮只是个落魄老道士，像他这号人物，全中国挑不出一千也能挑出就九百八，要说魏买办拿十根金条算计他，图了个啥？

　　把他们几个道士全绑起来卖掉，都卖不出一根金条。

　　财帛昧人心又险中求富贵，宋云銮咬牙跺脚，领着五个徒弟跟魏买办离去，只留何道长几个小辈在家，而那十根金条则被他藏了起来，没有带在身上，也没人知道藏在哪里，宋云銮就是担心他前脚走，徒弟们后脚分金条，这才全绑在身边的。

　　这一走就是一年多，何道长的师兄弟都散了，只留他独自坚守，而最后回来的，也只有何道长师父一人。

　　师徒相见，他师父开始抹眼泪，何道长问他，师公师伯都去哪了？

　　他师父不说，就是哭。

　　何道长以为这些长辈去抓鬼，都挂了，就要挖坟立碑，弄几个衣冠冢。

　　可他师父却抢走那几件破衣服，扔进粪坑，极其愤恨的说：“他们不是你师公，也不是你师伯，以后别在师父面前提那几个畜生。”

　　师父不说，何道长只好忍着好奇，跟着师父以赶尸为生，日子久了，何道长软磨硬泡，也把宋云銮的去向问了出来。

　　一切的起因，又要从日本第四师团说起。

　　日本有十七个常备师团，三七年全面侵华后，战事吃紧，就把名声显赫的第四师团调到中国，归关东军指挥，但第四师团显赫的名声不是好名声，而是屡战屡败的窝囊废师团。

　　打仗前，先“病”倒一片，去战场的路上，必须发生点迷路，失散之类的巧合，反正战斗不结束，你别想看到他们的影子，好不容易跟中国军队偶遇一下，要么撒丫子就跑，要么干瞪眼，谁也不打谁，你要问中国军队为啥不打他们？因为他们选的行军路线，都是刻意避开敌人，这种情况下的偶遇，大多是前线溃散的中国军，中国的军队只顾着逃跑，而他们，连逃兵都不敢打。

　　这是深谙穷寇莫追的道理！

　　能把第四师团派上战场，足见日军兵力吃紧，岌岌可危，而第四师团惧战不前，如何提升他们的战斗力，亟待解决。

　　常规训练肯定没用，即便有用，朝夕之间也无法见效，日本国内就打起了鬼神的主意，求助于他们的阴阳师。

　　日本阴阳师和忍者的那点本事，都是从中国偷学过去的，而提升军人战力，偌大的中国都找不到半点法子，何况他们小日本？

　　但日本有个连环画，叫什么百鬼夜行图，记着一些传说中的妖魔鬼怪，里面写了中国的僵尸，嗜血好杀，刀枪不入，而被僵尸咬过的人也会变成僵尸，因为中了尸毒。

　　阴阳师认为尸毒是一种病毒，可以研究控制，若能成功，打仗时，每个士兵来一管子尸毒，打完仗再来一管解药，多美的事。

　　提出这个计划的人名叫北岛隆介，日本派他来中国调查研究，可来了却傻眼了，尸毒根本无法控制。

　　老祖宗留下本事是为了治病救人，对付尸毒邪气这些东西都是一股脑拔出来，没有拿这玩意当武器的，北岛隆介的计划的失败，并不是阴阳师太傻，而是住在那个小岛上，眼界太窄，僵尸的形成普遍是葬在风水上的大凶之地，而关乎风水好坏的则是山与水，日本有一座像样的山嘛？有一条像样的河嘛？他们那个小岛养不出僵尸，北岛隆介又怎知僵尸的奥妙？

　　然而山重水复疑无路，北岛隆介的僵尸计划失败，可中国确实有达成他目标的法子，比如何道长给刘喜顺用的铁牛符水，效果与北岛隆介的想法异曲同工，而北岛隆介正是听说有这种让普通人便勇猛的法子，便唆使汉奸，四处拐骗修法修道的人，掳去天津，要这些人用师门秘术位皇军效力。

　　经过威逼利诱，有人受不住了。

　　比如何道长的师公宋云銮，就带着弟子投靠了日本人。

　　而何道长的师父心存国家大义，苦劝无果，找机会逃了出来，邀请同道想破坏那帮败类的计划。

　　何道长师父回到四川的几年里，前后四次出远门，可他们不是铜头铁臂，挡不住鬼子的坚船利炮，全部以失败告终，直到最后一次，何道长师父收到消息，说是北岛隆介已经研究成功，由一支改编的部队，77改联队保护那群败类道士，驻扎山西，完成最后计划。

　　何道长的师父准备去拼命，结果还没动身，被僵尸咬死了。

　　何道长听了师父的遗愿，却没怎么放在心里，当时他还年轻，读的都是道经，讲究一个避世，脑子里没有家国天下的概念，直到四处云游，明白中国正在遭受怎样的苦难后，这才决心继承师父的意志，便打点行装，带着必死之心，远赴山西准备以死殉国。

　　结果何道长雄纠纠气昂昂的走到半路，人家小日本投降了。

　　那种感觉就像抢了美女，扒光衣服正准备上，美女忽然拉裤子一样，泄气，丧气，晦气劲就别提了。

　　可除了沮丧，还有好奇。

　　北岛隆介下了如此大的苦功所研究的东西，应该是有用的，可并没听说与日本鬼子的战斗中，出现超出常规战斗之外的事情，要说北岛隆介失败了，不太可能，何道长担心小鬼子要搞阴谋，就找国军军官举报，可当兵的最反感这些事，尤其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军人，一些脾气好的，骂几句就赶何道长走了。

　　脾气爆的还得揍他一顿：“老子在前面拼死拼活跟鬼子打仗，流血的时候见不着你个死道士，鬼子跑了你又出来宣扬鬼鬼神神。。。”

　　何道长师父跟那些败类道士厮混过一年多，起码知道一些计划，而何道长则两眼一抹黑，只知道最终地点在山西，想向军队问些线索无果后，退而求其次，寻找与他师公同样遭遇，被日本人骗走的高人，希望能打听到线索。

　　最后，他在江西找到一个小伙子，小伙子父亲名叫沈启明，也是被魏买办弄到天津，投靠了日本军队的高人。

　　说明来意，小伙子递给何道长一个本子，说他父亲派人送来。

　　讲到这里，何道长取来纸笔，划了一道符给我们看。

　　“初一，茂林，你们看这符是否是那棺材下的红布符？”

　　许茂林看不懂，但我整日跟在何道长身边，虽然他还没教我画符，却也讲了一些基本的东西。

　　一张符从上到下由五部分组成，符头，主事神佛，符腹，符胆，符脚，而符的力量就是人的力量加上画符材料的力量，激活那个符号和咒语的力量，两者相加再勾动天地的力量，可以是风雨雷电，可以是魑魅魍魉，可以是仙兵天将。

　　说白了，符就是给老天爷，或者说神仙的一封信，求他们给个面子，帮个忙嘛！而这里还有个区别，符咒与符箓的不同，以后再说。

　　既然是信，就有表面写信人身份的信息。

　　符头，拜三清的道士画符，符头是三个小勾，拜三将军风火雷的，符头是三个小圈中间连两条线，还有三台星君，天地师之类的，教派不同，祖师不同，符头各不相同。

　　主事神佛就简单了，你要求谁，就画谁的符号，符腹则是阐明心愿的内容，恭请上仙驱邪，恭请上仙临体之类的，就是简单且固定的意思，可不是画一大堆符号就能和神仙聊会天。

　　符胆，几个固定的字眼，恭请祖师爷坐镇符内，而符脚则是符胆的结束，意义不大，作用却大。

　　总而言之，一张符由这五部分构成，且不说这些符号所具有的神秘力量，单是代表神神鬼鬼这一层意义，既不能轻易去画，画好了也不能随意损毁，而一张符要起作用，还得配合咒语和心法，这是各门各派绝不外传的秘密，换言之，每个门派都有不同的画法。

　　东头村看到的红布符，大半被棺材遮挡，但可以看到符头和符脚，我还用心记住，就是想向何道长请教。

　　而何道长画的符，就与那红布符的符头符脚，一模一样。

　　我便对何道长说：“对，符头符脚与红布符一样。”

　　何道长并不意外：“那就没错了，你们看到的符出自沈爷之手，他修的是茅山法，画的是茅山锁魂符，这符要配合四根钉魂桩，应该就是你们看到，钉着红布的钉子，而那红布之下的坛子里，都是被沈爷锁住的小鬼。”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