袄玉的三个条件,何道长的回答是:“老司,咱们走!”
“你敢!”袄玉尖叫起来:“你敢走,我就跟在你们后面捣乱。”
袄玉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甩开朵朵的搀扶,颤颤巍巍冲上来就要抓何道长,何道长想跑却又被秦老司拉住:“你别跑,都是七老八十的人,袄玉追你再摔一跤?”
无法逃开,何道长右手一推,将我推到袄玉怀里了。
她可不跟我客气,一双枯瘦的老手胡乱在我脸上挠了两下,向后一拨,我又把朵朵撞倒。
袄玉朝何道长扑去,何道长避无可避,索性不跑了,闭着眼,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袄玉厮打,打得他衣衫凌乱,满脸血痕,狼狈到了极点,而秦老司几人就在旁边说风凉话,劝袄玉别激动,发泄发泄就好了,千万别给何道长下蛊。
朵朵被袄玉疯狂的模样吓到,反而藏在我身后,满脸惊恐的说:“你师父真可怜。”
我说我更可怜,给师父背锅还被你诬陷。
朵朵说了句对不起,都是袄玉姑姑叫她做的。
顺口问她和袄玉是什么关系,朵朵的回答气得我邪火蹿脑。
真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是何道长大师兄的曾孙女,而袄玉是大师兄媳妇的堂妹,朵朵爹娘早死,一直跟在袄玉身边。
要是纯苗人我就不说啥了,可七拐八绕下来她还是我的晚辈,便忍不住教训她:“那你知道咱俩啥关系不?论辈分我是你师叔祖,你居然诬陷我偷东西,还糟蹋你?!”
朵朵呸我一口:“谁认你是师叔祖,我爷爷奶奶都说你师父是坏蛋,你也是个小坏蛋。”
这样一说,我懒得跟这小姑娘再掰扯,还是看袄玉厮打何道长有意思一些,不过袄玉上了年纪,折腾一阵便没力气了,伏在何道长胸前呜呜哭泣。
朵朵又冒出一句:“袄玉姑姑真可怜。”
也许是袄玉的悲伤感染了何道长,他在袄玉后背轻拍,却没想到这个动作让袄玉触电般的挺直腰杆,后撤两步不给何道长亲近的机会,她擦擦眼泪,面无表情道:“不用你装好人安慰我,三个条件,你答应,我就给你蛇蛊粉。”
秦老司好奇道:“袄玉,你有蛇蛊粉?”
“没有,但我知道哪里有!”
何道长顺势问:“哪里?”
“土司墓,也叫万蛇窟,说了你也找不到。”
何道长让她说说,如果是真的,那三个条件也可以考虑。
袄玉并不遮掩,坦言那地方只有她知道,便问何道长是否听过清朝的大将军,福康安。
传说中乾隆的私生子,但究竟是不是,只有福康安老妈知道。
袄玉要说的土司墓,就与福康安有些关联。
满清建国以来,一句话形容苗族,三十年一小反,六十年一大反,尤其以乾隆嘉庆年间的势头最凶,不过都没成功,乾隆六十年,湘黔川三地苗人再次起事,清廷派云贵总督福康安领七省十几万精兵镇压,次年十二月战事平定,而统兵大将福康安和四川总督和琳病死军中。
袄玉说苗人经历殊死抗争,虽然兵败但也给敌人造成重创,两位统兵大将就是被苗人下蛊干掉的。
脸上贴金,谁都会,究竟是不是,不由袄玉嘴说,而那土司墓就是一位恶贯满盈,早已死去的土司,苗人对他恨之入骨,起事之后就想掘了他的坟,鞭尸,再捞点陪葬品充作军费。
坟就在牛头寨所在的这片山脉之中,起事的苗人从土司仆人的后代口中,逼问出土司墓的地点,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一座山洞,洞中有坟却没有碑,颇有古怪,可苗人哪管三七二十一,当即挖坟启棺。
可挖出棺材,坟坑中却弹出一条通体雪白,长着一对血红色眸子的毒蛇,就盘在棺材上,嘶嘶吐着蛇信子,不许苗人靠近。
苗人崇拜自然,但他们信奉的图腾是水牛,蝴蝶,老鹰之类的,蛇蛊耍的多,却认为蛇是阴险的不祥之物,一见棺材上趴条蛇,立刻说这是那阴森毒辣的土司变得,几把苗刀砍出,将白蛇砍成数断。
蛇尸中,滚出几颗没有成型的蛇蛋。
有苗人说,这是条母蛇,不像是土司变得。
便有苗人答,那就是土司的婆娘,蛇蛋是土司的崽子。
弄死老婆和孩子,就该轮到土司了,而他们将棺材打开,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棺中没有腐烂的尸体,却有一条比他们砍死的那条,大了一号的白蛇,而尸体消失,下葬时穿的华贵殓服长袍还在,那蛇就钻在长袍里,领口处露头,下摆处伸尾,又双目紧闭,似乎陷入冬眠。
这下可把苗人吓着了,前面说土司变蛇是骂人的话,可棺材里的情况,似乎真被他们言中了。
再砍几刀上去,苗人没那胆子,可害了土司的老婆孩子,就这样走也不行,便把棺材板盖住,取来柴火,想连棺带蛇一起烧成灰。
这一点火不要紧,山洞深处响起细碎,急促的摩擦声,好像有千军万马,偃旗息鼓,悄悄前行时,鞋底与地面所发出的声音,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却非千军万马,而是不知道多少条,不知道多少种类的蛇,铺天盖地从那山洞里钻了出来。
一面昂起蛇首,吐着信子将苗人逼退,一面扑到那燃烧的坟坑中,将火扑灭,随着烤肉味越来越浓,火势也渐渐减小。
等火头彻底熄灭,狂潮一般的蛇群也将二百多苗人吞没。
最后是寨里的苗人等不到部队返回,派人去寻找,便发现山洞里外伏尸遍地,数不清的毒蛇在尸体上缠绕,有那么几个奄奄一息,还没被咬死的,便被救回寨子里,巫公,老司,养蛊人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救他们性命,却问出了发生在山洞的事情,而他们想为族人报仇,可山洞所在的那片山林忽然冒出白雾,难以辩路。
巫公说这是蛇群吐出的腥气形成的毒雾,很难化解,再加上出兵在即,报仇的事便拖了下来,直到苗人兵败,活人都顾不上了,谁还管死人。
袄玉说的土司墓,万蛇窟,就是那个山洞,而她没养蛇蛊,并非不会养,若是何道长能将棺中的白蛇抓来,她轻而易举就能炼出蛇蛊粉。
可听了她的想法,何道长闭上眼,缓缓说道:“袄玉,你不觉得抓那条白蛇,比求蛊苗人更加困难?”
袄玉却说,也不一定非要白蛇,捡些奇毒无比的,抓回来几条也行,蛇蛊与毒蛇相比,无非是多了灵性,而蛇群能主动救白蛇,显然已经有了灵性,足够炼蛇蛊粉了。
“这也不容易吧?光那一林子毒雾,我怎么闯过去?又怎么在蛇群中抓几条回来?你不用说了,老司,带我去蛊苗的寨子。”
秦老司也觉得抓蛇的主意太不靠谱,还埋怨袄玉,想报仇可以一刀捅了何道长,何必骗他去喂蛇呢。
“谁说我在害他?”袄玉冷笑着解释:“两百多年过去,雾气早就散了,蛇群也不可能一直守着棺材,蛇就是蛇,布两个陷阱,网兜抓两条,不比蛊苗的疯子好对付?你中了蛇毒,我有办法解毒,你要中了蛊毒,我看你能不能活着下山。”
秦老司又觉得袄玉说的在理了,找蛊苗肯定要出事,保不齐一见面就被人家下蛊,而逮毒蛇可以走一步看一步,逼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放弃,相对安全。
袄玉又说:“土司墓往西三十里就有蛊苗寨子,进不了墓也不耽误你求他们,而且那是养蛇蛊的好地方,抓不住蛇,也许能抓个养蛇蛊的人。”
这与何道长当初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立刻询问,土司墓在哪里?
袄玉却笑他脑子坏了,三个条件还没答应,就想骗她的秘密?
何道长无奈道:“我可以给你下跪道歉,另两个条件就算了吧。”
袄玉斩钉截铁:“不行,这个小家伙敢对我动手,一定要留下,至于另一个,你不想再跑一遍也行,但得告诉我,你当年怎么跑的!”
何道长跟她讲道理。
就说是她先对我动手,我为了自保才将她打伤,而我也是个可怜人,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就剩下一个三叔,早几年讨饭时弄脏别人衣服,被人打断腿,如今瘫在床上全靠我捡破烂养活,我的肺还有毛病,还传染,收我为徒就是传点养生的气功,但也没几年好活了,袄玉这当长辈的,别跟晚辈计较,她又不缺使唤的人,无非是咽不下当年那口气,要报复他何道长,不如打个商量,等弄到蛊粉,救了三徒弟,就把大徒弟派来伺候她三年,大徒弟可是他的衣钵传人,还养着修仙的刺猬,一定能讨她欢心。
听了我的凄惨遭遇,那小朵朵的眼眶通红,极为同情的对我说:“你真可怜!”
袄玉颇为动容,看我的目光柔和起来,还为下蛊的事辩解,说是跟我开个玩笑,便同意何道长用冯大愣换我的提议,同时表示,冯大愣来了就别想走,以后就在寨子里当女婿。
三个条件解决两个,袄玉逼问何道长如何溜走,并直言,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去,一定是寨子里出了奸细,这种人就该让族长主持公审,再交给老司扒皮抽筋。
她却不知,奸细就是族长和老司。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