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做鲁士灌顶的法室里，龙婆平多刚刚给人刺符，有些疲惫，见了我们，低声问好。

　　而我的注意力则放在他身后的架子上，一尊巴掌大的神像。

　　那是一尊将军像，看不出材质，应该有些年头，原先是彩绘，放置太久略有褪色，将军戴着顶冒尖的头盔，坐在石台上，一条腿蜷着，怀里搂着胖乎乎的娃娃，而另一只手攥着长刀，想必就是带着古曼童的坤平将军，但比起关二爷，实在少了点虎气和威风，也许是中泰审美的不同？

　　早听坦康说了坤平将军的来历，正是泰国古时候一位会法术的大将军，能征善战，勇武过人，长得还挺帅，所以他有许多老婆，有一次坤平将军要征讨的国家是他二老婆的母国，为了保母国平安，二老婆在汤里给坤平将军下毒，坤平察觉后，一怒之下宰了二老婆，还剖腹取出她肚里的孩子，制成干尸，随身携带，不管战场还是赌场，上阵父子兵，自然无往不利。

　　那干尸就是第一尊古曼童，而坤平将军也号称古曼童之父，以坤平将军法相制出的佛牌，能保佑人在赌场上大杀四方，情场上桃花绽放，说到头还与坤平生前的特点有关系。

　　龙婆平多法室中的坤平像，摆在架子正当中，应该是他主要供奉的神像，想必当天夜里就是求坤平像去救人的，而我对这招本事十分感兴趣，那黑影不可能是死了几百年前的坤平所变的鬼，应该还是坤平被人们供奉起来后，有鬼附在神像上享受香火，却不知龙婆平多是机缘巧合下，有了驱使这只鬼的本事，还是泰国本身就有坤平像养鬼的术法。

　　总之中国没有，几千年来敬祖先的思维根深蒂固，从没有人想到用关二爷的像来养鬼，不过时代不同了，我觉得可以试一下嘛，要是真弄出一只，就凭人们对二爷的崇拜和二爷本身的特点，那鬼少说也是厉鬼级别。

　　幻想着养上二爷鬼的威风，忽然间苦笑起来，当年跟在何道长身边，把鬼视为沾之即亡，触之即死的脏东西，如今都动了养鬼的念头，真是越混越堕落了，还是赶紧收了这罪该万死的念头吧！

　　我盯着坤平像失神，直到三叔喊我：“发什么愣呢？人家跟你说话呢！”

　　回过神才发现龙婆平多意味深长的望着我，我大感紧张，不知他是否察觉了什么，赶忙问：“啊？说啥？”

　　身边搂着我的胳膊，冒充二号女朋友的小李说：“龙婆师父问你，为什么对他的坤平像这么感兴趣？”

　　闻言，大骇，想从龙婆平多的表情中，看看他是否知道什么，却只看到一双清澈到深不见底，仿佛早已洞察一切的眸子，不由自主想要躲避这逼人的目光，额头冒出汗水。

　　忐忑不已，其实就算我承认一切他也不能在家里把我弄死，可终究没有那般沉稳的心理素质，依然感到被人戳破谎言，逼到绝路的慌张，而我找不到应对的借口，胡言乱语几句，三叔替我解围，问道：“龙婆师父，你别盯着我侄子看了，刚刚跟你说的事情怎么样？二百万泰铢买一块万鬼之鬼，做不做？”

　　小李翻译过去，龙婆平多这才收回那玩味的目光，对三叔解释几句，和阿赞宾一样的话，都说二百万泰铢买万鬼之鬼，价钱足够，但为三叔考虑，没有必要浪费钱，有哪方面的需要可以用其他佛牌代替，难不成三叔吃喝嫖赌抽样样都沾，还样样不行？即便如此，也可以买上七八块佛牌戴着，比万鬼之鬼便宜好多。

　　一块差不多点的佛牌，也就卖三五千泰铢，即便是强行加效，也就是入了阴灵的，价钱翻十倍也顶天了，若是还要强效，可以请古曼童，养小鬼，即便请一尊山精也不过一百到一百五十万泰铢，何必要万鬼之鬼呢？贵就不说了，单加持就得一年时间。

　　龙婆平多只是询问缘由，没有讲话说死，三叔担心不给个合适的理由，反而让他起疑，只好编瞎话，长叹一声，说自家本是中国浙江的大户人家，有大厦千间，良田万顷，反正就是有钱的不得了，可名门望族也有自己的苦衷，就是比较保守，必须得长子长孙继承家产，而当年三叔的爹，我爷爷临死前留下遗嘱，要等长孙取了媳妇并且留后，才能取出家里的地契。

　　家门不幸，陈家这一代的长孙陈茂林，年纪轻轻不学好，跟着个游方道士学了道，学道也无所谓，关键还给学傻了，被鬼冲了还是咋回事，我们普通老百姓不懂嘛，就听那道士说，陈茂林废了，日后的运气差到极点，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十足的废物点心。。。

　　说两句，三叔抹眼泪：“你是不知道，我那大侄子可怜呀，今年二十岁出头，能娶媳妇，也给他娶了仨，可这傻小子整天趴在女人身上喊妈妈，光吃奶不办事，尿床就不说了，还拉裤子，这样下去他啥时候能生出儿子？不留后，我家几万亩的地契就取不出来，我们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前段时间听说泰国有万鬼之鬼这么个玩意，所以才让二侄子过来找大师的，龙婆师父，你行行好，给做上一块？”

　　小李翻译过去，还趴在我耳边问：“你哥痊愈了，你是不是就没有钱了呀？”

　　这丫头，太势利眼了吧？

　　龙婆平度听了三叔编出的故事，深表同情，却还是没松口，让三叔把陈茂林送到泰国，他有醍醐灌顶，当头棒喝之术，最擅长把傻子变成聪明人。

　　三叔道：“变聪明？不用，你做个万鬼之鬼，让他正常点生个孩子，我就把他按尿盆里淹死了，谁有功夫带他来泰国？二百万。。。二百五十万泰铢，你干不干？不干我找别人！”

　　左看右看，再低头沉思一番，龙婆平多答应。

　　“龙婆大师，我可听说万鬼之鬼不好做，你不会偷工减料，糊弄我吧？”

　　定好的计划，一旦他说不会，三叔就要提议我们搞阴料，他动手制作，那可是确保每一把坟头土都藏着阴气，耗也耗死他。

　　可龙婆大师郑重道：“开门做生意，讲究个童叟无欺，既然你们有疑虑，不如这样，你让这个小伙子跟着我，监督我取阴料，如何？”

　　如果我们真要万鬼之鬼，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想到他刚刚看我的眼神，我哪里肯答应，便提议我们搞阴料，龙婆平多又说，万鬼之鬼很麻烦，别人搞得阴料不放心，与其出了事故砸自己招牌，还不如放弃这单生意。

　　反将一军，只好答应他的要求，龙婆平多让我晚上就来，随后便和小师妹打招呼，说她身上的阴气很重，要不要作法加持一下？

　　小师妹说：“加持你妈！”

　　说好夜里再来，我们回到赵老板的庄园，我提出心中的疑问，就是龙婆平多是否知道了什么？

　　从那意味深长的表情和想要探寻的目光来看，我们都觉得他知道了什么！

　　可阿赞宾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这便让我想不通龙婆平多想干什么！

　　三叔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他真的知道，把我带在身边一定有目的，是狐狸早晚要露出尾巴，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陪他耗下去呗。

　　时间多的是，命只有一条，害怕龙婆平多对我做手脚，只好在庄园里找了个盆栽，用小藏身法将自己的一道魂打进去，感觉脑子稍稍昏沉，但还不至于沦为傻子，便将盆栽交给坦康看着，让他务必注意，一旦这株植物有枯死的迹象，就说明龙婆平多对我念咒了，千万想办法救我一条小命。

　　蹉跎到夜色初至，坦康送我去龙婆平多家便回去看着植物，而龙婆平多的四个小徒弟之一会说中文，不需要带小李，有他给我们翻译。

　　龙婆平多似乎永远在忙碌，我到时，他带着一副老花镜在台灯下捏佛牌，说是一会还有客人过来，我们过了十二点再去准备材料，在此之前，可以让小光头带我在村里转一转。

　　那会说中文的小光头担起导游的职责，而我听不懂泰语，以为他随便找了一户人家带我蹭饭，直到闲聊起来，我问他为什么当和尚？

　　小光头指着那正在烧饭的妇女说，妈妈养不起他，就把他送给龙婆平多了，而他在龙婆平多家做事，有工资赚。

　　我趁机问了点龙婆平多的情况，小光头没有心机，有一说一，龙婆平多早先是芭堤雅一间寺庙的僧侣，旅游胜地，佛牌很好卖，而寺庙里分出的钱，龙婆平多省吃俭用都寄到村里来，然而村里人并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写信感谢，龙婆平多的解释为，他广结善缘，这里只是他资助的许多村子之一。

　　后来就是村里想盖学校，找到龙婆平多这位善心僧人，以为他能拉点善款，却没想他根本没这本事，他们在寺庙做得佛牌都是由做主的僧侣，统一销售给卖佛牌为生的牌商，龙婆平多就是个普通老和尚，唯一的特点就是法力比较高强。

　　事实上龙婆平多并非赵老板资料中描述的挪用公款，而是私下里向牌商兜售几块佛牌，用来资助村里盖学校，事发后，他索性搬到村里，全力赚钱，带领村民发家致富。

　　听上去，是个很有善心的老和尚。

　　小光头平日里陪着龙婆平多也很枯燥，跟我在一起便露出孩子天性，吃了饭要带我去地里逮田鼠，我也趁机寻找一把陈家村的童年乐趣，直到夜里十点多才回到龙婆平多家。

　　门口停着轿车，客厅却没人等候，小光头领我进法室，便看到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平趴在床，只有一条白毯盖着屁股，遮挡最诱惑之处的春光，而那洁白纤细的玉背则画了两条交叉的经咒，没有刺青，只是画。

　　龙婆平多跪在一旁，正往两条修长光滑的长腿上画符。

　　我和小光头忽然闯入，这女人下意识抬头，胸前两团汹涌完全暴露在我眼前，可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脸上。

　　没想到在泰国也能碰到熟人！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