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的公婆被她亲手害死。
那无赖得知后,还动过报警抓她的念头,只是担心报警之后,他俩的丑事也随之泄露,后来更是得知燕子下的药不是毒药,而是补药。
燕子的公婆都有病在身,察觉儿媳妇在外面有人,还糟蹋了儿子的遗产却敢怒不敢言,因为燕子是死了老公才找其他男人,算不上出轨,而他们老两口还靠燕子伺候和送终,只好苦口婆心的劝说。
燕子不满,暗生杀心,假意改邪归正,还劝公婆不要再吃药片,西药治标不治本,还得靠中药调理,便整天熬不对症的药汤给老人喝,虚不受补,气血激荡,没几个月她婆婆就走了。
公公的死因不详,无赖只知跟燕子有关,好像是被她气死,还是吵了架,燕子推一把,老人跌倒又爬不起,在地上冻死。
两位老人都死在家中,二蛋却说他们在井里。
我追问,村长儿子却说:“那狗日的不肯说,就说燕子出不了井,否则这么长时间过去,村里的媳妇早被她害了。”
“让他过来说清楚,告诉我们鬼在哪里!
村长儿子摇头,说是二蛋不肯来,他家里亲兄弟就有四人,不是很好对付。
“那咱找他去!”
担心挨揍,村长儿子还叫了俩人,这才带我和林远帆过去。
二蛋家的院子很大,差不多有一亩地,但从外面看着却破旧,村长儿子说,二蛋爷爷以前做买卖,院子是那时候置下的,如今里面住着一大家子,二十多口人。
敲门后,一壮汉端着碗开门,很不客气的问村长儿子又来做什么,后者说,是小林大师有几句话跟二蛋说,那人才不情愿的闪身让我们进去。
好大一家子人,院里摆了三张桌,正在吃晚饭,上至七老八十,下至嗷嗷待哺,二十多双含着敌意的眼睛一齐落在我们身上,又刹那间变成骇意,仿佛见了进村扫荡的日本鬼子,那喂奶的媳妇抱着娃娃跑进屋里。
开门的汉子喊一声,屋里有人说:“叫他们进来吧。”
村长儿子当先进屋。
一间没点灯,霉味很重的简陋小屋,床上有男人和衣躺着,见我们进屋也不起身,而是用那有气无力的腔调问道:“又来找我干啥?”
这就是二蛋子。
村长儿子看向我们,林远帆清清嗓子,上前一步说:“你好,我叫林远帆,是隔壁村林鹏的儿子,前几天来。。。”
二蛋挥挥手,不耐烦道:“我知道你是村里请来的法师,以前你们村闹红火还见过你爹,是要问燕子的事吧?”
林远帆点头:“对,听说她公公婆婆在井下?你怎么知道的?”
“我扔进去的!”
林远帆惊讶:“你能把鬼扔进去?”
叹息一声,二蛋起身,在写字台上摸了打火机点亮,却没有点灯,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三根香,一个小香炉还有一张相片,他摆出个祭拜的模样,我们才看到那照片中是一个草地花旁巧笑着的女人,穿着紫色长裙,身后有许多游客打扮的人。
我低声问村长儿子,他说这就是燕子。
长得一般,都是村里的女人但比我娘差远了。
本就是聊表心意的东西,没有遗像,照片代替也无不可,二蛋上香鞠躬。
我插嘴道:“三根不行,人三鬼四五神仙,你得点四根香。”
二蛋扭头道:“点你妈了个头,我知道你,戏班里的丑八怪。”
骂一句,我无所谓,他也没有多生气只是习惯了出口成脏,而点了香又点烟,他坐回床上,深吸一口,说道:“是我把她公婆扔到井里的,燕子不知道这事,小林大师,你说这世界上有报应吗?”
林远帆偷瞟我一样,不知道二蛋的意思,沉吟着没有回答。
报应这玩意和算命一样,屁用没有,提前知道命运,没有用,提前知道会有报应,可遭报应的事,该做还是要做。
我问二蛋:“你是说燕子淹死井里,是报应?”
二蛋说是,他指着写字台上的照片告诉我们,那是他在北京给燕子照的,说起来都是冤孽,当初俩人去北京,还是处理燕子男人的后事。
她男人给北京一位老板打工,车祸身亡后,燕子到北京领尸体,肇事方给了两万赔偿,那北京老板心善,自己掏了三万的腰包,而燕子拿着五万巨款就慌神了,在旅馆住着不敢出门,生怕别人抢了,最后给村里打电话,说是女人家不方便,想找个人帮忙把尸体弄回去。
晦气活,燕子又没说给多少钱,哪有人愿意去,也就二蛋对她有点意思,跑去帮忙。
一个新作寡妇,伤心不已,还对未来迷茫,另一个却是喜欢她的光棍,亡夫尸骨未寒,未亡人心里就有新人了。
俩人在北京相处愉快,回来后时常来往,最后苟且到一起去。
二蛋子说,他俩好了之后,燕子拿钱给他做生意,这钱是老板给的三万块,那两万块在她公婆手里,而他赔本之后,还想东山再起,虽然他没跟燕子要钱,燕子却打起那两万块的主意,可公婆攥得紧,又发现她和二蛋的私情,就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老太太说,你给我们老两口送终,以后把钱给你,老头说,生是我家人,死是我家鬼,决不让你改嫁。
燕子恼怒之下,就把老两口办了,尤其她公公,是被她推到之后,故意不烧火炉子,活活冻死的。
二蛋不知道真相,是拿了钱准备再次做生意时,燕子忽然哭诉,说是狗蛋和她公婆找来了,三天两头在梦里打她骂她。
这才知道两位老人的死是燕子所为,而燕子害怕,也有可能是怕二蛋嫌弃她,就说了许多后悔的话,为自己杀人做了辩解。
二蛋心疼,瞒着她做了件事。
“那年在外面做生意,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不少,我托朋友联系一位大师,偷偷将狗蛋和燕子公婆的坟挖开,那大师打了什么生桩还是地桩,就是把那三个死鬼钉在老井里了,之后就没有死鬼缠着燕子,可我真没想到,这才过了两三年,她居然淹死在井中,你们说,这不是报应是什么?是我害了她呀!”
说到最后,二蛋泣不成声了。
而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见那口井,就觉得不对劲,厉鬼是我无法察觉的,人家报仇都是穿墙入户,门神都拦不住,后来听林远帆说,我还以为是鬼胎的阴气刺激到我,却没想到那是一口打了生桩的老井。
打桩,修地基时打几根坚固的柱子,用以支撑建筑物,生桩就是拿活人当地桩,何道长专门讲过的《缺一门》中的邪术。
缺一门是木匠祖师鲁班写的,据说有上下两册,上册是建筑之法,下册是与建筑有关的短霸法,本意是建筑受风水影响,房子盖在风水不好,或者有脏东西的地方容易出事,下册就是教人趋吉避凶,应对这些问题的法子,还有就是木匠经常被主家欺负,克扣工钱,也可以用下册防身或者报仇。
本意是好的,但心术不正的木匠反倒靠下册为非作歹,而且短霸法大多带着邪乎劲,比如打生桩,最开始是修桥,桥在水之上,水中有阴气,而阴气缠鬼,所以修桥很容易出事,要么施工出意外,要么竣工后死人,为了保证工程顺利,修桥之前先拿一对童男女,活埋在桥头桥尾,以人命当地桩,要他们将桥梁扛起。
也可以说,童男女成了桥神,保护桥梁不出事。
打生桩就是用魂护桥,具体的方式就五花八门了,有活埋的,有弄死在桥上的,有剩最后一块砖头,喊一个人的名字,那人应声的同时将砖头敲下,就将桥与他的命连在一起,古时候修桥是公家的事,一个村要修,就从村里选人当做生桩,现如今都包给工程队,听何道长说,还有老板花钱请高人,生把一人的魂招来,塞进桥里。
二蛋说了老井,我差不多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
凡是被打了生桩的魂,都会被困在建筑中无法离去,而正常的打生桩是用魂护建筑,二蛋请的那位大师反其道而行,用老井将死鬼困住。
这样对付鬼倒是别出心裁,我又学会一招。
虽说感情淡了,可毕竟有那么段过去,自从得知燕子淹死井中,二蛋子便以泪洗面,认为是他害了燕子,即便又得知那几个村妇的恶作剧,他依然这样认为,而他也从不担心燕子索命的事,一来索不到他头上,二来,井里的三个死鬼不会让燕子离开。
他这样想,是不知道厉鬼都多大的能耐。
可我也想不通,很可能是有鬼抓住燕子的尸体,所以才无法拉出,但假如他们连尸体都怨恨不已,燕子被困井中的那晚。。。
三位生前的至亲,两位被她害死,而这两位又是第三位的爹娘,我都想不出三个死鬼会怎样折磨那无法逃离的倒霉女人,可如果是这样的话,燕子只会恐惧不已,不该有变成厉鬼的怨气,就算有怨,第一应该怨她男人和公婆,第二应该怨自己做了错事,没道理最怨骗她下井的女人,那还不如怨她爹娘把她生下来受罪呢!
燕子怨不起来,但她若不是厉鬼,没理由站我面前,我都没有半点感觉,跟何道长学本事的三年里,他无数次将我赶到坟地,练胆子,也练自身阳气对鬼的反应,那种感觉我太熟悉了,只要不在特殊的地方,比如水里,比如大凶之地,比如停尸房之类的,没到化妖的鬼靠近我半米,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燕子不是厉鬼,可只有厉鬼才让我无法察觉,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那口井有什么特殊之处?
该说的,二蛋子说了,叼着烟倚在床头伤感,林远帆安慰几句,正要告辞,有人疯狂拍打二蛋家的大门。
二蛋家人开门,是村长的侄子,他直奔屋里,喊道:“小林大师不好了,出事了,井里。。。井里忽然传出婴儿的哭声了!”
燕子生了?!
林远帆扭头道:“二蛋,你跟我们过去看一看,不管燕子咋回事,但那孩子是鬼胎,也许就是你的骨肉,你要不去,鬼胎找上来。”
二蛋侧身躺下,被子蒙头说:“谁知道哪个鬼玩意投的胎,尸体生的娃娃,是我的也不能要,你们要去就去吧,反正我不去。”
二蛋的话入耳,却在我脑海中炸响,惊叫一声:“我知道了,厉鬼不是燕子,是她肚里的娃娃!”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