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虬咬一口,只需一秒钟,可为了抹平这一口留下的痕迹,我经历了度秒如年,生不如死的两个月。
没有别的,就是痒,奇痒无比,养到我恨不得拿个铁锉,将半张脸的皮肉一点点锉成肉酱才能痛快。
就和许茂林当初中蛊一样,只觉得脸上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许许多多肉眼看不到的肉芽,由脸皮包裹,组成丰盈的皮肉。
白骨生肌的感觉,真他娘的不好受。
到了最后,许茂林不得不用纱布将我脑袋裹起来,当个犯人绑在床上。
直到那日以继夜的麻麻痒痒的感觉消失,我们满怀激动和忐忑的心情,一圈圈解下我包头的纱布。
“师弟,怎么样?我是不是变帅了?”
许茂林挤出个笑容:“是,挺帅的。”
一句拿个镜子我看看还没说出口,何秀一捂嘴,哭着跑走。
我心里咯噔一下,冲到厕所一看:“这他妈是什么玩意?以前老子还是个骷髅人,现在是啥?阴阳人?”
虬膏丹乃美容圣品,名不虚传,我没受伤的半张脸的皮肤,白滑细腻如剥了皮的熟鸡蛋,另外半张,干瘪下去,皱巴巴趴着的脸皮已经被丰盈的血肉填满,可肤色是实打实的黑,没有非洲黑人那么夸张,可黑人也没有半张脸的白皮作为衬托。
而白虬的蛇毒并非在我脸上均匀扩散,黑与白的分界不是笔直一条线,而是下半张脸多点,上半张少点的一道曲线。
再加上左右的两只眼。
这他妈是太极阴阳鱼呀?!
许茂林追来,半个身子探进卫生间,很纠结的说:“师兄,阴阳人太难听了,别这么说自己!”
“那说啥?太极人?鱼人?”我满带希冀的问他:“你说我移民到马来西亚,能把整张脸晒成坦康那么黑不?
“颇有难度。”
我也算经历了大风大浪,一张脸的事,不会将我击垮,只是满满的期望骤然间落空让我不禁有些哀怨,可过了两天也就破罐子破摔了,而且阴阳脸比骷髅脸多个好处。
无法让整张脸变白,我还不能把它全抹黑嘛?
顶着一张黑脸皮,起码夜里出门,我敢抬头看人了。
就这样,在许茂林家百无聊赖的混日子,日复一日。
直到除夕夜里,爆竹声中又除一岁。
我想家了。
许茂林家的电话响到夜里十二点多,都是亲朋好友给他拜年,却没有一个是找我的,即便刘喜顺打来,我在旁边听,也没有半个字与我有关,便不免心绪惨淡,正月初一,不顾许茂林的挽留,上了回陈家村的火车。
夜里才到,照旧悄悄进村给爹娘扫墓上坟,他们在里面,我在外面,聊了多半夜,步行到姑射山脚,找了一户农家,交钱入住,整日里早出晚归,要么在山里打坐练功,要么拿罗盘四处转悠,等待立春后的两道惊雷。
一道是一年前与何道长的约定,另一道就是真的惊雷了。
道教有符箓三宗,天师派,上清派,灵宝派,分别是龙虎山,茅山,阁皂山,后来的天心派,神霄派,清微派等等,都算符箓三宗的支派,何道长给我授箓传度之后,我就成了神霄派第二十三代的传人,可不仅仅是传人那么简单,他先后给过我两块令牌,分别时,给了他在陈家村用雷劈槐木的那块,我转送给许茂林玩了。
而另一块早就给了的雷劈桃木,当时他对许茂林说,是他太师公开光传给他师公的,其实没说全,那也是他太太师公传给他太师公的。。。
是一块掌门令牌。
不过没门给我掌,入明之后,神霄派渐渐没落,消声觅迹了,否则也轮不到我掌这个大门,现如今的几个打着神霄派旗号的道观,要么是挂羊头卖狗肉,要么和我们一样,都是开派祖师跟神霄派的某代掌教有点师徒情谊,也许人家手里也有掌门令牌,反正我这块肯定命令不动他们,碰见好心的,能拉呱点关系,碰见坏的,保不齐都要下手抢。
神霄派以雷法著名,夫雷霆者,天地枢机,一功三部,五雷邪法,五雷正法,五雷道法,即是以邪入正,以正修道,以道合真,可以说修到五雷道法就是真神仙,不过听何道长说,我们鹤鸣山这一支除了祖师爷云中子玩到五雷正法,其他都在邪法里晃荡,何道长只是邪法入了门。
而我堂堂掌门连门都没进去,跟条大狼狗似守在门外。
好不容易把睡仙功练到任督二脉皆通,可以练雷法,所以我钻到深山里等下雨,画了引雷接雷的黄符摆个小阵,等待初春第一道惊雷时,运转心法吸点雷霆之力,而这也是作为道士的第一步采气炼气,不同门派的道士采不同的气,邪门歪道的心法就是采邪气。
而那天夜里惨淡淡的阴云遮蔽了天空,不让半点月光洒向大地,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打坐练功,觉得雷快来了,心里还美滋滋的,就凭咱脸上顶着个阴阳鱼,难保不是触了老天爷的机,用这种方法表明我道门之光的身份,那我修起雷法一定比别人事半功倍,运气好一点,咱在人间活的惨兮兮,说不定就上天当神仙了。
正做白日梦呢,忽闻身旁一声巨响,随后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额头,将我打落石下,鲜血如柱的流。
爬起来一看,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四分五裂,焦黑如炭,似乎是被雷劈了!
傻愣愣抬头看天,阴云中雷光闪现,那暴虐的天地之威让我前所未有的心慌,哪还敢在山林里久留,东西都不敢拿,捂着头,撒腿就跑。
何道长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下雨天引雷没有感觉,是引了五六年才觉得肚子里有股子热气,又两三年才有百脉俱通,身轻如燕的飘然感,怎么换我引雷就险些被劈死了?
要说老天爷喜欢我,降点雷让我吸得充分一些。
我不太信,我怀疑他想劈我,打偏了。
随着雷声消失,狂风骤雨倾盆而至,找不到下山的路,缩在一棵大树下瑟瑟发抖了整夜,直到天亮放晴,犹豫一番,再到我打坐的地方拿东西,我在那堆被劈碎的石头中,发现一块巴掌大的碎布。
一块黑色的绸缎料子,边缘有烧焦的痕迹,不是我带来的东西。
而将碎石全部翻开,什么也没有找到。
拿着碎布一阵失神,看看暴雨过后,湿润的山地被晒出水汽升腾的姑射山林,我猛地打个哆嗦,连雷劈碎的石头都不敢捡了,赶忙下山。
前夜那道雷不是巧合,也不是我引雷引来的。
而是老天爷在劈我身后的东西。
做令牌的木头要雷击木,不是老天爷看这棵树不顺眼,而是有妖孽附在树上修炼,我身后被劈的是石头,没听说什么妖孽要附在石头上,那只能。。。只能是有什么玩意趁我打坐时,溜到我身后的石头上。
也可能是石头下藏着什么东西,不管哪个,我都不敢再呆了。
丧家之犬那般逃跑,回到山脚的农家,大爷大娘便是谢天谢地,如释重负的表情,说是夜里大雨,就怕我在山里出事,都准备带人去找了。
我解释说,雨太大,回不来,摔了一跤给摔晕了,便要来纱布包扎。
随后我问大爷,姑射山里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传闻。
大爷夸张道:“有啊,鹿神娘娘和尧王在山里。。。”
我赶忙打住,让他说点现代的事,鹿仙女和帝尧的故事就别说了,那不叫古怪传闻,那是神话故事,说什么姑射山里住着个鹿仙女,帝尧听说,微服到姑射山访察,看到美女上前搭话,冒出条大蛇要吃帝尧,鹿仙女救下,俩人到仙女洞互诉衷情。
鹿仙女说,我佩服你匡扶天下的大志。
帝尧说,咱们结婚吧。
俩人就在洞里睡了,山洞对面的蜡烛山放出光芒万丈,将洞里照的犹如白昼,以后人们就称结婚之夜为洞房花烛。
这故事我小时候就听奶奶讲过,她哄我睡觉总说,再不睡就把我送到姑射山里喂大蛇,我琢磨城隍爷没有大蛇厉害,保不住我,就立刻闭眼睡觉了。
我问大爷,山里有没有闹鬼的传闻,或者有人离奇死在山中。
大爷笑道:“离奇不离奇俺就不知道了,但山里嘛,哪能不死几个人,不是狼叼了就是失足了,你问这个干吗?小伙子你跟大爷说实话,俺见你成天拿个罗盘往山里跑,是不是来俺们这盗墓的?”
“我能盗啥墓?而且这有啥墓给我盗?”
“呦呦呦。”大爷嘟嘴,一通怪叫:“你可别小瞧俺们这块地方,宋朝的墓都有。”
“我的大爷呀,姑射山里的宋墓是你们这的么?离着百多里地吧?”
和许茂林从牛池子上来,陈家村方圆三百里的情况都被我们摸清楚了,要说古墓,我比他知道的还多。
可大爷却道:“你说的是平村的墓吧?俺说的不是,就在半山腰上,前几年刚挖出来的,一座宋朝大墓,里面有好多宝贝,什么青铜器,唐三彩,唐伯虎的字画,袁大头都挖出好几箱。”
“没挖点小轿车,电冰箱出来?”
大爷认真道:“那倒没听说!可能有,但那是被人挖过的墓,是有人上山打兔子,掉进他们打得洞里,这才通知政府来挖的,俺们村都去看,倒是没瞧见宝贝,光瞧见好几具尸体。”
见我一脸不信,大爷越说越来劲,还说等他小子回来,领我到山里看看那个墓坑,只能看不能进,因为政府派人守着。
能挖出唐伯虎和袁大头的宋朝墓,我可不敢看,再挖出个外星人把我逮了?
脑袋被砸,喝了口热乎乎的稀饭就变得晕乎乎,可第二道惊雷也随即而至。
那天下午,老大爷喊我,说是有个叫许树林子的人打来电话,叫我去大队接。
“师兄,师父来信了。”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