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派拜的鬼仙都是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怪物,尤其是阴山老祖,一看就是个非人的玩意,但坦康用四鬼大王咒请来的轿子中,一顶只露了条手臂就消失了,另一个朝阿赞宾飘去后,轿帘斜卷所露出的轿中鬼,其实是个鹤发童颜的老太太。
一样是民国时期的服饰,个头矮小,她坐在轿中双脚都够不到地,一头鹤羽般的白发,而那童颜则是厚厚的扑了一层粉,脸颊还有两片圆圆的腮红,这妆容和坦康做的纸扎人一般打扮。
想到那条手臂穿着黑色的衣物,我向坦康询问:“我咋觉得这轿子里的鬼王和你做的纸扎人一个模样?就是模样更加人性化了!”
坦康说,也许吧,纸扎人碎成片,就是化身为鬼王了。
“这里只有三个轿子,可你做了四个纸扎人,另一个呢?”
“不知道,你别问了,要么看,要么做法。”
装着老太太的红轿子贴着地朝阿赞宾飘去,降头术可搞不出这么多花样,我估计阿赞宾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吊诡的情况,而他不闪不避,任由红轿子飘到自己面前,自顾自的念着经咒。
正如我们所预料的,成名已久的阿赞宾并不好对付,他的本领远超我和坦康任何一人,既然没见过飘着走的轿子,可慌乱之后也能立刻做出反应,他对着耶域念咒,装着老太太的轿子飘到他面前便无法再进,那黑暗中,不知从哪冒出个身穿鹅黄色泰式婚纱的女鬼,飘到轿子后面,紧紧抱住一根抬杆,不让它继续向前。
坦康说,那是个难缠而死的新娘,因为她婚纱的小腹处,有一滩污血的痕迹。
应该是阿赞宾养的鬼。
未出世而夭折的胎儿,新婚之际横遭不测的女人,是养鬼人最喜欢养的两种鬼,像鬼王派的小师妹抢了三叔的女朋友,还在新婚时把人家搞死,就是为了养一只横死新娘,婴儿鬼和新娘鬼有个特点,都是带着满腔憧憬准备迎接新生时,骤然失去生命,他们有多大的愿,就有多大的怨,也正因为怨气因愿望产生,养鬼人可以满足他们的愿望,从而利用他们的怨气。
但要说难缠而死的新娘,我就有点不相信了,老娘才能难产呢,你不能看见人家下身有污血就是难产,说不定时出嫁时碰见劫道的,挨了一刀或者一枪。
总而言之,有横死新娘抱住抬杆,想要吃掉阿赞宾的轿子不得存进,而阿赞宾念咒见效,对红轿子的些许畏惧心也消失了,他一手捧着耶域,缓缓起身,念咒声高了起来,一边念着,一边向地上的黑毯走去,他当然不是选在这个时候给张勃落降,而是端起那不知道装着什么黏稠阴物的碗,猛地灌了一口。
没有喝,而是悉数喷到耶域上,不过看他脸上颊肉翻滚,似乎漱了漱口?
那被当做漱口水的阴物材料,落到耶域上,便如滚烫的热肉淋了生猪肉,发出滋滋的油炸身,阿赞宾一手托耶域,另一手隔空画着什么,口中的经咒飞快念出,便看那相持不下的红轿子与鹅黄色打扮的横死新娘,终于分出个结果。
新娘抱着抬杆,将轿子一点点向后抱去。
坦康急忙道:“初一,你是不是干点什么?”
坦康不是担心老太太鬼吃亏,而是怕轿子再毁让他吐血,学阴山的人本来就气血不足,而这种气血激荡而呕出的血,可是正儿八经的精血,很难往回补。
是该干点什么!
可我干点什么呢?
思前想后,决定喊一喊他的魂儿,能让他犯个懵也是好的。
可我刚解下包袱,取出黄纸正要画符,那顶一直没有动静的轿子悄悄溜到阿赞宾身后,猛的前冲,将那不可一世,大声念咒的阿赞宾装了进去,只可惜这一次侧对我们,没能看清里面坐着个什么模样的死鬼。
念咒声戛然而止,横死新娘也受到影响,似乎是收不到指令,不知该做什么的茫然,仅仅片刻的犹豫,轿子抬杆从她怀中抽出,原地打转将横死新娘打飞出去,随后兵合一处,两顶轿子有一个拳头的高低落差,门对门,死死贴在一起。
可以想象那联通的轿厢里,两个死鬼联手对付阿赞宾了。
看上去很单薄的轿厢却好像阻隔了空间,不让里面的动静传出分毫,我和坦康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一旦两顶轿子被毁,阿赞宾脱困,我便要立刻补上去。
可还没等到阿赞宾与两位死鬼分出个胜负,异变陡生。
是树林那一头传出金属碰撞的叮当脆响,我和坦康扭头看去,月光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蹦蹦跳跳的跑来,身上挂满了金银首饰,随着他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看他的打扮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可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半夜出现在树林的坟地中?
尤其他蹦的欢快,可在我眼里,也是踮着脚尖蹦跳的姿势。
小孩径直跑向坟地中的轿子,靠近后,赶跑三两步,猛地跳起,坐在抬杆上,一双小脚丫子晃个不停,而它身上似乎涂了金粉,金灿灿的,可脚底板确实发污的铁青色,正是人死了之后血液凝固的颜色。
是个小鬼。
可能也是阿赞宾养的,可它只是坐在轿杆上,没有其他动作。
不能让它搞破坏,我猛地起身,举起桃木剑,便要请剑上的六丁神将那小孩抓来:“弟子陈初一,恭请。。。”
刚念出几个字,坦康忽然拉住我,指着小鬼跑来的方向,惊恐道:“看,快看!”
转头望去,只看到个成年人体型的黑影,只是脑袋有些古怪,不知是什么独特的发型,还冒了个尖。
我问坦康,这又是什么鬼?
坦康说:“你看他腰间,像不像挂着一把刀?”
黑乎乎的影子,我定睛看去:“有点那个意思,怎么了?”
“这是坤平将军,那个小孩是他儿子,泰国古曼童的由来,这是龙婆平多请来的法相,他来救阿赞宾了!”
“那怎么办?”
坦康急忙道:“不知道,要不先走?回去再想办法!”
回去就没有办法了,也许阿赞宾没有见过轿子,可他也不是傻子,随便一打听就知道那是中国的玩意,而我们白天又得知他在这里落降,用脚思考,也会怀疑是我们在搞鬼,即便他傻到半点疑心都不起,恐怕未来一段时间也会小心翼翼,不给别人对他下手的机会。
我没时间,也不想一直在泰国耗下去,便对坦康说:“我请六丁神,再发五猖兵,拦住那个将军和他的童子,你能不能再想点办法办了阿赞宾?”
坦康说够呛,现在有轿子拦着,只能等阿赞宾出来,可他出来就代表轿子毁了,再吐两口血,保不齐都得晕过去,没有画符的力气了。
我长叹一声,没想到千算万算,最后还是到了最坏的局面,我们要同时对付阿赞宾和龙婆平多。
有多大劲使多大劲吧。
将包袱扔给坦康:“快,拆了包袱把裱纸和朱砂笔都给我准备好,我送了六丁神再画两道符,然后咱们就跑。”
嘱咐一句,桃木剑指指那黑影,我肃穆念诵:“弟子陈初一,恭请六丁六甲神,除邪祟,荡厉魂,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普通之大光,光光照十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完,挥剑,肉眼凡胎看不到六丁神的形象,却能感觉沉甸甸的桃木剑再次回复了正常的重量,想必六丁神冲了出去,而我也来不及看那黑影的情况,木剑插进土里,接过朱砂笔,蹲下画符。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