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老太太怎么忽然发疯,只见她很惊恐的望着院里,我也顺她的目光看去。
带院小平房,几平米的院子水泥抹地,院角开一小片土地搭了个葡萄架,屋里客厅的窗户正对门口,光线昏暗,却能看到电视剧的屏幕闪烁雪花点,而那窗户上冒出半个后脑勺,可能是有人坐在窗下看电视。
老太太似乎就盯着那后脑勺,不停挥动锤子,口中喃喃着:“别进去,进去打死你。。。”
看她疯的厉害,我想让家里人照顾一下,又喊一声:“有人么?你家老太太。。。”
却没想又是一下狠狠的拖拽,老太太将锤子竖在嘴边,严肃道:“嘘,别嚷,再嚷打死你!”
我心说这老太太疯劲这么大,该不会是邪气蹿心了吧?而我俩已经嚷的很大声,屋里人半点反应都没有,我也懒得多管闲事,只觉得这地方真晦气,全是无法沟通的神经病。
转身离开,走到巷子口,下意识回头望一眼。
夕阳下,老太太依旧举着褐黄色的油纸伞,蹲在地上砸石头,而这一次,她是看着我砸的,也没了呆滞的表情,而是面露笑容,口中依然念念有词,离远了听不清,但应该还是打死你这三个字。
那感觉,好像拿石头当我了。
赶走两步,离开这条让人不寒而栗的小巷。
迷宫似的一片平房,好些屋子久无人住,门上的锁头都生锈了,我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始终找不到长桥街三十二号在哪里,路过一户开着院门的人家,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在院里洗衣服,旁边的躺椅上睡着个大胖小子。
看那女人一身廉价衣服,却染着黄头发追赶时髦,不用问也知道她的职业,可我实在不想再乱转了,便敲敲门,问道:“大姐,跟你打听个地方。”
女人抬头看我,用那不带感情的音调说:“一次三十。”说完,她起身,满是肥皂沫的手在衣服上乱摸两下,而我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了,立刻掏出一张蓝精灵递过去。
女人用那不敢置信的眼光打量我,惊讶道:“搞三次。。。还是给我的小费?”
“没有没有,我是想跟你打听点事,”把钱塞她手里,女人将信将疑的攥着,我问道:“您知道长桥街三十二号在哪么?”
女人皱眉道:“长桥街在哪?”
为之一愣,反问:“这不是长桥街?”
她说不是,这附近只有一条街,叫迎新街,棚户区是迎新街十六号,至于三十二号在哪。。。
正说着,有个吊儿郎当的男人走来,挤开我就要进门,看到女人手中攥着百元钞票,一把抢过后,猜出是我给的,立刻笑脸相迎:“小伙子来玩啊?快进家,别在门口站着,来了我家你就宾至如归了,我媳妇就是你媳妇,别客气。”扭头训斥道:“愣着干啥,快请小伙子进去,等我招待他呢?”
那女人面无表情道:“他不是来玩的,是找错地方了,那是他问路给的钱,你知道长桥街在哪么?”
“狗屁不懂,别他娘在这嚼舌头。”骂一句,那男人再向我笑道:“小伙子找长桥街啊?那可是老地方了,这一片只有我知道在哪,可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呀。。。”
懒得跟他废话,又掏出一百问他能不能说,而他看到我钱包里还有,人心没尽,居然说什么秘密不是金钱能买到的。
我转身就走,他赶忙拦住,抢过那一百块钱,陪笑道:“别生气,我跟你开个玩笑,长桥街就在这里,你现在就站在长桥街上,但那是建国前的街名了,为什么没了呢?因为当年日本鬼子在的时候,长桥街和北京菜市口一样是杀人的地方,太多人被在这里被鬼子枪毙,悬尸示众,所以建国后把路推了,盖上房子辞旧迎新,这就是迎新街的由来。”
没兴趣听他导游套词似的介绍,而且我找得也不是长桥街。
“长桥街三十二号在哪?”
那男人大笑起来:“哈哈,你要找那老院子的看门老头,对吧?你再来一百,我带你去!”
“带路,到地方给你!”
男人视财如命,却没有给我领路,而是扭头对那应该是他媳妇的女人耳语几句,让我把领路费给她就行,随后兴冲冲跑出家门,不知到哪里撒欢去了,那女人将洗了一半的一盆衣服送进屋,也不管睡着的孩子,锁了门给我领路。
路上,她低着头走在前面,我几次张口想跟她说几句,却又觉得人家家事,我何必多嘴,走到一半,她忽然问我:“你为什么要找老院的看门老头?”
“谁?”
“就是给那座老院子看门的色老头。”
王来泉说,陈三针确实住在一栋老院子里,鉴于这一路上听到陈三针的传闻,褒奖不一,我让她给说说,那色老头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说,就是个很下流的老头,这一片的出来做的女人,他都光顾过,从不见他做什么买卖,却好像有花不完的钱,而且陆陆续续总有人来找他,所以她好奇我们这些来找陈三针的人的目的。
没跟她解释,走到棚户区后的野地中,看到那一片杂草中,突兀矗立的一座破旧的带院小二楼,不需她说,我也知道是陈三针的住址,便掏出一百元递给她,想了想,又拿出三百,没立刻递过去,而是说:“姐姐,这是给你的,不是给你男人的,当然你要给他,我也管不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女人错愕,表情很复杂,有些吃惊也有些感激,但我觉得她更多的还是羞耻吧,因为她满脸通红,泫然欲泣的模样并非喜极而泣,而是委屈的想哭。
萍水相逢,我只能做到这一步,说一声我走了,扭头离去。
那老院子得有七八十年的历史,不知为何还没拆掉,光看围墙,当年也是大户人家盖得小洋楼,只是几十年风吹雨打,洋灰围墙脱落的斑驳不堪,那栏杆焊成的铁门也锈的不成样子,已是深秋,院里院外长满了齐腰高的枯黄野草,只在门口有一条通往棚户区,人踩出的路。
这些枯草让我萌生个念头,如果陈三针就是我家仇人,似乎,将他连人带院烧成灰烬是个不错的选择。
来之前就打定主意了,先看看他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前呼后拥的大人物,我立刻远遁联系三叔,若是真如路人所说,不起眼的小玩意,我就跟他打个照面,当初他送我中药时,我的脸还伤着,这次过来,陈三针未必认得出我,他若认得出,开门见山谈一谈,认不出,找借口接近,套点话再决定该怎么做。
深呼吸几口,我拍打铁门,喊道:“有人么?”
没人回答。
再喊一声。
还没人回答!
就在我准备翻墙进去时,身后传来女人的呼叫:“嘿,小伙儿!”
扭头,是那领路的女人,伸手示意我看她手指的方向。
一个老头,搂着一名打扮妖艳,却依然没几分姿色的中年女人,说说笑笑朝我们走来。
这就是鬼医陈三针?
没见过这么猥琐的老头!
长相就不说了,普通的种地老农什么样,他就什么样,灰白短发,黑脸皮,满是油腻的褶子,猥琐的是他的行为和气质,一身洗掉色的老式绿军装,天安门还开着,露出一抹粉色布料,也不知是内裤还是秋衣下摆,而他紧紧搂着女人的脖子,手也顺势伸进领口,大力揉捏那村妇丰满的胸脯。
大庭广众之下捏胸,已经够恶心了,他还张大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又吐出一条猩红的长舌头,狠狠在那女人侧脸舔了一口,随后咯咯淫笑起来。
下流,无耻到极点,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就这种玩意,也配学祝由术?
陈三针和那女人调笑着走来,我就站在他家门口,他却将我当成空气,注意力都在那女人身上,经过我,便掏钥匙开门。
我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好,请问是鬼医陈三针么?”
他转头看我,却露出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拍着胸口顺气,说道:“你个信球八叉,啥时候走过来的,连点声音都没有!”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