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毕恭毕敬的问候,却被那位干尸型的炼气士当成了耳旁风,他一言不发,扔掉不知从哪摸来的木筏,转个身向我们走来。
虽然他没露出什么表情,可单就一张骷髅脸,足以称之为面色不善了,越靠近,我们越心慌,许茂林急的直问我:“师兄,他不说话是啥意思?”
一个闷头向你走来却不说话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怀着好意的,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我还是喊了几句:“前辈?炼气士?干尸?国王?”
不管哪个称呼,他都不搭理,相隔十来米的距离,虽然他走的不快我们又后退几步,却也一点点接近了。
许茂林道:“师兄,咱们跑吧!”
我咬着牙说:“你们退远点,我看看他到底要干啥!”
许茂林拉着杜教授和文静闪到一边,那炼气士只冲我走来,速度不快,闲庭信步像是吃过晚饭,出门遛弯的普通人,正是他这副松垮垮,虽然不友善,却也不凶恶的气势,让我即便心里发毛,却还是坚持着站在原地。
等他到了我身前一米处,我低头看一眼罗盘,没有异动。
可我还是不敢相信,他真的是个活人。
不管他是不是活人,总之是个古怪的干尸形象,顶着几根灰发,老皮裹着骷髅的脸,周身暗红,身躯的皮肉紧贴枯骨,胸口能看出肋骨,小腹饿的塌陷下去,大臂和大腿又是一条条鼓起却干涩的肌肉,他走到我身前半米处,已经是我能承受的极限了。
正要再打一声招呼,却见他左手向前虚探一下,又伴着扭腰侧身的动作收了回去,这个姿势我再熟悉不过,跟何道长练拳的第一式,就是我俩面对面站着,他这样打我。
本能反应,我举起手中的剑向他砍了下去。
左手前探是为了增加再缩回来的距离,给他扭腰增加一点力量,腰上的力量再传到右臂,我出剑的一刻,他的右拳也打了出来。
本来想打我脑袋,却因我挥剑而打在了剑刃上。
叮咚两声响。
前一声是剑与干尸拳头撞在一起的声音。
后一声是断掉的剑尖,擦着许茂林的肩膀,插进那青铜大鼎的声音。
这一拳头把我吓傻了,顾不得近在咫尺的干尸,傻呆呆的举起手中断掉的万仞剑,又看看插进鼎里的小半截,震惊又心疼,许天师用来杀蛟龙的宝剑,居然被干尸一拳打断了?
五千年前的炼气士,饿成这副狗样子,居然还有这么恐怖的力气?!
打出一拳,干尸也没动静了,许茂林捂着肩膀呼痛,杜教授心疼大鼎的惨哼,还有文静焦急的喊叫将我拉回现实,便看干尸还在我眼前站着,身子微微发颤,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我赶忙看他的右手,半道伤口都没有。
“师兄别愣着了,快跑啊!”
许茂林的肩膀被断剑割破,飙出一道鲜血,我转身向他跑去,那干尸也迈步追来,依然是普通人散步的速度,我将许茂林的背囊接过,扶着他跑开,干尸却没有追我们,而是趴在大鼎上,伸舌头,十分贪婪的舔舐许茂林留下的血液,边舔边望我们,一双眼也渐渐有了神采,却是极浓的戏谑与残忍的眸光。
跑出大殿,我仍回望他,那目光让我浑身一震,嚷了出来:“我知道他们是什么鬼东西了,就是上古的炼气士,但不是辟谷,是和尚们坐枯禅的状态,打坐冥想,把身体机能消耗的能量降到最低,以此来延长自己的寿命,就和用电池的机器人一样,他们把自己的气血当成电量,尽量不消耗,这才撑到现在的,那副干尸的形象就是气血枯竭,换言之就是饿的。”
杜教授惊疑:“饿成那样咋还没死呢?”
“开玩笑,人家是上古炼气士,没两手本事怎么闯出那么大的名头。”
几句话的功夫,干尸舔尽了许茂林流出的血液,撒开步子向我们追来,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那表情也有了变化,正是黄鼠狼看到老母鸡时,流口水的馋相,口中也发出了“咯咯”的响动,不知是不是咽口水,我尖叫道:“快跑呀,他想吃了咱们。”
连番折腾,杜教授老胳膊老腿,跑不动了,对我道:“你跟他说,咱给他吃的,让他别吃咱们!”
搀住杜教授的胳膊,解释道:“没用,他的胃已经萎缩了,无法消化普通的食物,就得最直接的气血才能补充他的气血,我操我知道了,这里不止八个炼气士,以前有好多,他们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拿着木筏到湖中等死,咱们在湖中看到那趴在筏子上的尸体,都是他们的同伴!”
纵然筋疲力竭,杜教授依然按捺不住好奇心,把我无法回答的问题问了个遍。
我也想不通,王来泉把自己搞成怪物是为了化妖活下去,炼气士把自己耗成干尸一定有他们的目的,但绝不是贪生怕死,一来上古先民见惯生死之事,炼气士更是先民中勇武过人的佼佼者,有一两个畏死的已经稀奇了,绝不可能有这么多炼气士耗着活命,二来就是耗着的方式,过程生不如死,又注定是死的结局,毫无意义。
还有这处处诡异的姑射国,绝不是杜教授所说,为了躲避水患在地下修的城池。
他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干尸在后面追,速度不快,可我们有文静和杜教授拖累,也快不到哪去,而干尸却不知疲倦,始终匀速追赶我们,杜教授实在跑不动了,问我:“初一,他充的电量能坚持多长时间?”
这是说许茂林流出的血,够干尸用多久。
不清楚,但我觉得炼气士再强悍也是肉体凡胎,那一身气血就算是我的十倍,这样算下来,我全身的血够他们枯坐五百年,许茂林流的那点血,怎么也够他再坐一年吧?
枯坐一年换算成奔跑的时间。。。
不往多了算,他能追半天,我们就得全军覆没。
“妈的,不跑了,师弟你带他们往南跑,想办法过河,我留下拦住他,给你们争取一点时间。”
许茂林急忙道:“我能想啥办法?下水推一把,就得被鱼怪咬死,横竖是个死,我留下,你送他们离开。”
不得不说,许茂林留下是最冷静最正确的选择,可得他喊了这么多年的师兄,他又拖家带口,我才是孤家寡人,无论怎么看,都不能让他死在我前头,毕竟是师兄呢!
要是冯大愣在就好了,他留下,我举双手赞成。
“别啰嗦了,你们快跑,我把干尸引到其他地方,就用罗盘引煞跟他拼了,王八蛋,就算他是炼气士也让他变成死尸。”
推开许茂林,迎着干尸跑去,靠近后我骂他一句,跑向其他地方,扭头看一眼满脸悲痛的许茂林三人,心里还真有些不舍,这一分手便是永别,不说生死之别,这么大又黑灯瞎火的姑射国,分开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杜教授和文静满脸焦急,让我快回去,许茂林知道我心意已决,狠狠地说:“不用管他,他会来找咱们,咱们快跑。。。我操,他咋还追咱们?”
干尸并不理我,想必是受许茂林身上的血腥味吸引,盯着他不放。
我只好追上去,想给自己来一剑,放点血将他引过来,文静却忽然挣脱许茂林的阻拦,哭喊着向我跑来:“陈初一你别走,我跟你一起。”
这一句不离不弃的呼喊可把我感动坏了,心头的温暖随即变作豪情,她越想跟着我,我就越不能让她出事,而这傻丫头跌跌撞撞的朝我跑来,跟干尸擦肩而过,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幸亏干尸没搭理他,依然朝着许茂林追去。
许茂林也不能跑了,绕着房子兜圈,让文静不要犯傻,赶紧跟他走。
文静一头扑进我怀里,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哭泣道:“陈初一,我们死在一起吧。”
顾不上回应她同生共死的深情,我飞快思索着逃命的办法,后面不考虑,解决干尸是当务之急,可这怪物刀枪不入,剑都被他一拳打断,我连拼命的资格都没有,在这深入地下的环境,一些请神招鬼的道术不能使用,即便可以,我也不认为请来的孤魂野鬼和丁甲神,能把这最接近神仙的炼气士如何。
唯一的办法就是引煞,效果和铁牛符水差不多,区别就是铁牛符水只能用在八字应了二十八星宿中,牛宿星君的人的身上,力大无穷,还有留三分理智,引煞则是把煞气引到我身上,说白了就是邪气蹿心,鬼上身的结果,施术成功我就成疯子了,逮人就打的那种,未必打得过干尸不说,许茂林三人不走,反而更危险。
稍作思索,我下定决心,将文静推开,告诉她:“你听我说,先跟许茂林出去,我有办法对付干尸,但你们留下会影响我,先走,一会我追你们。”
说完,我捧住她的脸,在那双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喊一句:“师弟,快来把文静领走。”
女人更加感性,感觉一上来就什么都不顾了,硬要再啄我一口,还怯生生的说:“那你快点,我们在前面等你。”这才舍了我向许茂林跑去。
通道里划破的伤口还在,我撕开手上的纱布将血挤出,等许茂林领着干尸从面前经过,狠狠甩出两滴血。
我比许茂林年轻,又是童子,如果他的血对干尸是鱼香肉丝般的吸引力,我便是满汉全席了。
闻到我的血腥味,干尸当即舍弃许茂林,向我跑来,我随便挑个方向,冲了出去,听到身后许茂林的高喊:“师兄,你保重了!”
没有回应,我全神贯注盯着罗盘。
罗盘能测风水也能镇宅化煞,它的构造能结合阴阳,来测出一片地方的气脉或者说磁场的流动,既然能感测到,自然也能对风水产生影响,我想引煞就要先找到煞气的流动,再转罗盘,打诀念咒,拍自己一道魂,引煞气冲进我的身体,被冲之后就成了疯子,等煞气将我身子冲垮,我也是个死人了。
拼命的招术,只希望能拼个同归于尽。
可还没跑几步,身后又想起许茂林的喊叫:“师兄你在哪,快跑呀,僵尸来了!”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