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我跟她说吧!让人送她去你家,或者给你电话。”翁惠劳还是没有跟我说翁竖民打过她电话,但我想刚才应当是翁惠芝接的电话。
“呃,你让她先过我这边来吧!我明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站里,下午五点后才回家的。”我明说了我明天的时间安排,免得劳小雯到处打电话找我。
翁惠芝挂电话后,我开车绕道逸仙路,从李蕾蕾家楼下经过,三楼的李家正黑着灯,我想李蕾蕾一定出去了,那么她会以何种方式找到她的下线青梅呢?我跟李蕾蕾说过我会让人以卖杨桃、青梅,或者烤蕃薯小贩的身份找青梅,李蕾蕾会化妆见青梅吗?
我明天一早要做礼拜弥撤,送杨显助回海员俱乐部时我跟他说过了,明天会迟点才班。
回到家里,我鸣了笛,可戴小蝶并没有出来给我开大门,我只好自己下车开门了。进了家门,她正坐在餐厅的餐桌边发呆。我开门进去时,她才回过了神,我问她想什么了呢?
戴小蝶说我开车送个人回海员俱乐部怎么就这么久?是不是没看出来?今晚的晚餐让她特别难受,她现在只想杀人,要我给她一把枪和一些子弹。
“干吗呢你?”我走近戴小蝶,摸她额头,看她是不是发高烧了,怎么尽说胡话?
“我不想干吗?还有那个陈更烈,他也该死,居然送我一瓶雪花膏,还不如送我一把枪呢。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是反动派,全是剥削阶级的代表。”戴小蝶说得咬牙切齿。
“怎么说话呢?我也是反动派?”我转身回到门边,换下鞋子问。
“你不是反动派吗?跟他们都天天混在一起了,近朱者赤,你的思想也会受到影响,还有,一切资产阶级都是以剥削人民血汗为己任的,你也不例外,小资产阶级也是剥削阶级。”戴小蝶的眼里充满着阶级仇恨,一如她晚餐时看翁竖民的一些眼神。
“但我参加革命了,我现在谁都没剥削,来,我马上给你工资。”我叫戴小蝶来客厅。
戴小蝶一边往客厅走,一边说,“还有阿芹的,开业以来,她一共上过九天班,有两个中午是吃自个的,我也有四个中午是吃自个的,还有我们坐车的钱,一共三块九毛二。”
“你都算清楚了?”我掏出钱包数钱。
“当然了,但是不包括我今晚受到伤害。”戴小蝶不等我数准了钱,一把抢了过去说,“你还数什么数?这么一点钱你还数?拿来。”
“你居然抢我钱包?”我回抢时,钱包和我要数的钱一起掉到了地下了。
我拾起掉落的零钱时,戴小蝶拾了我钱包,她一时得意,翻找了起来。抽出朱薇送给我的一张照片,在我面前晃了晃问:“你,宋纪大少爷,你怎么就私藏了我的照片?”
“谁说是你的?”戴小蝶将朱薇的照片拿在她手上,我这才想起朱薇的长相跟戴小蝶几乎一模一样,她误以为是她自己的照片一点都不奇怪。
“怎么就不是我了?跟照镜子似的。”戴小蝶厉声问我:“你什么时候得到的?”
“你看清楚点?”我盯着戴小蝶,让她看清楚点。
戴小蝶再看朱薇的照片时,我抬了一下头说:“陈处长,你怎么来了?”
我这一声叫,戴小蝶扭头看门口,我立即将照片夺回我手中。
戴小蝶一时气急,对我吼叫了一声:“你不可以私藏我照片,我有男朋友了。”
“你说什么?你有男朋友了?谁呀?”我想戴小蝶一时情急之下,是慌不择言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个大少爷,小资产阶级天天作美梦,你还不快还给我?”戴小蝶再次逼近我,要抢回我的照片。
我左躲右躲说:“你都不告诉我你男朋友是谁?我为什么要给你?这张照片根本就不是你的,我得收藏起来,她是我的。”我心里有朱薇,戴小蝶心里为什么就不能有别人呢?她其实已经二十二岁了,但她晚餐时没有对罗逊说实话。
“我就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戴小蝶将我刚才放在茶几上的钱一把拿到自己手里,吐口水数了一回,确认跟她算的数一样了,才收将起来。
我藏好朱薇的照片,坐回沙发上说:“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男朋友是谁了。”戴小蝶刚才骂我们时,她说陈更烈送了一瓶雪花膏给她,我便套戴小蝶的话。
“谁?”戴小蝶对我瞪眼,仿佛要吃了我。
“哼,陈大处长不是送你雪花膏了吗?”我对戴小蝶哼哼笑着,“他要是送你一把枪,你不得马上嫁给他了?”
“他?就他陈大处长,哼哼,他一个反动派,油头粉脸,他也配做我男朋友?笑话。”戴小蝶怒视我一眼,接着说,“他今晚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是谁?一餐饭,几只螃蟹,一瓶雪花膏就想收买了我?我革命意志是那么簿弱吗?这瓶雪花膏我就不要了我。”戴小蝶说完从裤袋里掏出雪花膏,丢进了垃圾桶。
“别呀你,一瓶雪花膏而己,你这么处理太草率了。”我想陈更烈也许有意泡戴小蝶,并没有得到翁竖民暗中的指令,毕竟,陈更烈与戴小蝶接触也不止一、两次了,对戴小蝶产生某种好感是自然的,戴小蝶完完全全地拒绝了,反而让她的身份露出破绽。
“我草率什么了?我决不跟你们同流合污,我接受这瓶雪花膏,就是接受资产阶级的腐蚀,我才不会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呢,反倒是你,青苔同志,我现在正告你,你必须保持住自己的革命本色,不然,哪一天,我会真的首先革你的命的。”戴小蝶忽然一脸严肃。
“呃,白沙同志,你这么要求我是对的,我肯定会保持住自己的革命本色,我向你,我最最尊敬领导、白沙同志表示,我说到做到,但是这瓶雪花膏,你真不能这么处理的。”我弯下向腰,想从垃圾桶中拾出雪花膏瓶子。
“你想干什么?你不许拾它,它是反动派腐蚀我们的工具。”戴小蝶用脚将垃圾桶拔向了另一边,继而盯着我问:“刚才我看到的照片明明就是我本人?你不要跟我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呀?你男朋友是谁?你跟我说了吗?革命同志嘛,要相互坦白。”我对戴小蝶翻白眼,有点担心她会向我坦她男朋友是谁,那样的话,我就得跟戴小蝶讲我和朱薇的往事了。我爱朱薇,可我不能跟任何人说。
“那你先说,我就告诉你我男朋友是谁。”戴小蝶跟我提条件,脸上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你是领导,你都不跟一个下线坦白?我为什么要先说?想套我话,门都没有?”我笑开了,心想戴小蝶也许根本就没有男朋友,她这种性格,谁会喜欢呢?指不定就是想套我话。
“你就是一个小资产阶级,跟陈更烈一样,一肚子花花肠肠子,你以为我不知道?”戴小蝶没有首先坦白,她转身一走说:“晚上我睡二楼客房,你要是对我图谋不轨,小心我男朋友将来一枪打曝你的脑袋。”
“什么呀?我会对你图谋不轨?你又不是第一次睡在我家。”我瞪了戴小蝶一眼。
“那你藏着我照片干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戴小蝶一边上楼取睡衣,一边嘀咕着,“大少爷,有几个是好的?没有一个是好的。”
戴小蝶的最后一句,提醒了我,她过去跟我说的她的往事,也许是真的。十年前,十三岁的她从我家逃回老家后,先是被诓给一个残疾远亲当童养媳,她坚决不依,逮着机会逃进深山,躲不了好久才进一个地主老财家当丫头,结果让地主老财家的大少爷看中了,戴小蝶被逼无奈再次出逃,无处藏身的她这才又重回李香兰的怀抱。
如果戴小蝶真有男朋友,也许是帮她逃出地主老财家的某人,这个某人应当是地主老财家的某个男性长工,极富正义感,又身强力壮,有那么一点本事,不然,戴小蝶刚才说起她男朋友时,她是不会充满骄傲和自豪的。
趁戴小蝶还没下来,我先将她刚才丢进垃圾桶的陈更烈送给她的雪花膏给藏起来了,免得明天倒垃圾时给处理掉了。我希望戴小蝶保持住她与陈更烈的熟人关系,毕竟,李宝棠牺牲了,我和陈更烈之间再无第三者可变通沟通了,这个沟通渠道得保留。
这时,电话响了,我以为是劳小雯打来的,接听后却是一个男性陌生电话,对方对我说:“是宋先生吗?”我说我就是。对方接着说:“我有件藏品,想请你鉴定一下,你什么时候有空?”找我做藏品鉴定是不会打家里电话预约的,那么这是谁的电话呢?
“呃,我明天一早才有空,是一早。”不管对方是谁,我先这么说了。外界知道我开藏品鉴定所的人大都是熟人,当然,组织也是知道的,难不成,这是组织提醒我接听电报?
“好,一早,说定了哟!”对方在听到我确定声后挂电话了。
我放下话筒,心想上级一定有急事找我,才这么联系我了,那么会是什么事呢?好在今晚在家过夜,不然,这个电话就无法接到了。 谍战俏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