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楼下,小骆已经让警员将邹季雨的尸首装进一辆警车,我这才看到邹季雨身中数枪,与赵铭无异,这个出卖自己最好朋友胡理营长的人此刻已经下地狱跟胡理说对不起去了。他被“黑马”胡闹当盾牌,被保密局当场击毙,现场又有黑马留下的物证,还有两个队员认出了“黑马”胡闹,这个暗藏在145师的特务不是“共党”,也是“共党”嫌疑人了。
我让小骆找件衣服给他盖上,邹季雨不配仰天而死。
小骆请示是否全部人都去145师?我让他留下卢勇看家,另两人开摩托车,警车随后,直奔145师师部。经过三十几分钟的颠簸,我们来到藏于县城西北地带大山里的145师师部,这里的一切都不如144师和146师师部。另两师师部不是在县城,就是在县城附近。
从未来军事防御需要上看,145师不驻守县城,是因为无险可守吗?刨去在县城的时间,路程实际只有半个小时车程。尽管145师驻军中出的共产党员最多,驻军的下层军官更多倾向举事,但是我不能想当然地认为师长王富来也是倾向举事的。
145师的53旅王守义部扼守鉴水道下游和师部,与何孚安的144师相连。54旅陈煌部三个团驻防于两阳的两县县城及鉴江出海口,两个旅的兵力部署都很集中,只有55旅张启东部的三个团呈线性结构沿海布防,一直伸向市内,其中陈向南的377团实际上属于高雷市内守军,458营驻守西营麻斜渡口附近,456营也就是张智勇营驻守东呈,也等于守自己家门口。张启东的旅部和陈向南的团部均设在东营455营,东营与高雷市内的西营隔海相望。
我这次到两阳地区计划找的将官是师长王富来和师参谋长赵怀宇,还有54旅旅长陈煌和他的部属。陈煌是146师副师长陈辉的兄弟,他的的363团驻守鉴江出海口,团长是李通,与我舅舅李梅南有远亲关系。
赵怀宇在我们来前说王富来去了54旅,那就是找陈煌去了,我和他应当是擦肩而过的,但是一路上我们并没有与谁擦肩而过,难不成王富来是坐船沿鉴江出海口找陈煌的?
在145师师部下车后,我带小骆一起见赵怀宇,赵怀宇叫了军情、政训处处长罗其纲一同听我们汇报案情,我对他们口头汇报围捕邹季雨和胡闹的全过程。
邹季雨过去与胡理、胡闹兄弟关系极好,私人关系众人皆知,赵怀宇并没有否认这一点,但是他不相信胡闹还敢回到145师串联其他军人反水。
我说南京被共军攻下了,难免会鼓动了某些军人,让他们认为机会来了,不然,我也不相信胡闹会这么大胆,还敢回145师串联,但是事实是,保密局和警署都有人看到胡闹了,他和邹季雨在酒楼边喝酒边密商共同举事,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还有物证,正是他们重创了保密局和警署,使得围捕行动没有取得成功。
145师军情处、政训处处长罗其纲认为胡理、胡闹兄弟俩的旧事,他们第七军都还没有定案,我们单凭现有证据,就捕杀邹季雨是欲加之罪,很不服气。
我让小骆补充汇报现场围捕过程,赵怀宇略有所思,表示等王富来回来再做处理。
两个多月以前的白埔饭店事件,翁竖民密捕我党叛徒陈宏略后,趁势捕杀我华南分局重要领导人“闪电”吴桥同志和145师内地下党林团副、胡理等人,我不严惩这些军内潜伏特务和告密者,想在145师举事,未来还会有类似事件发生。
等了近一个小时,王富来和他的警卫自54旅回来了,听了赵怀宇对案情的重述,他让我和小骆先回避,他和赵怀宇、罗其纲两人开闭门会。过了十几分钟,王富来让警卫请我一人进去,他对我说:“宋科长,胡闹兄弟,我们的确还没给予定性,你可以通过军部的莫、张两处长了解,他属于在逃军人,你们应当通过我们军情处,对他进行围捕。”
“王师长,事前我们并不知道他们俩是军人。他们发现我们在围捕他们后率先开枪,保密局的任务是什么?我相信王师长你也知道,案情就是命令,紧急情况下,无需向长官汇报。如果不是因为有人认识胡闹和邹季雨,我们还以为毙了共党的地方地下党呢。”我想王富来是不会承认的,这一点,赵怀宇和罗其纲刚才的态度已经表现出来了。
王富来听后一笑说:“宋科长,不管是谁率先开的枪,我看这事也可以定性为误会呀?是邹季雨他们跟你的人擦枪走火了,后来死的两个警员应当是胡闹为了逃命,因为他本来就是嫌犯不是?我看这事你也得替我们周全。”
“嗯,这事我一早也跟杨站长汇报了,他也有此意,只是翁专员未必会答应。”翁竖民对自己昔日的手下王启孟都痛下杀手,给毙掉一个暗潜特务邹季雨对他又算什么呢?我猜想翁竖民会将错就错,继续对145师施压,我不得不及时提醒王富来早做准备。
“翁专员那边,我们会跟劳军长沟通的,案情汇报时,希望宋科长笔下留情。”王富来示意罗其纲让人准备午餐。我说时间还早呢,得回组里处理其他事情。
王富来站起来,跟我客气,极力挽留说:“也快十一点了,你回组里能办多少事?留下你那个组长,让其他人先回去,这餐饭145师请定了,你上次来也不找我们,你是不是嫌我们145师的饭菜不够144师好呀?我听说你在双春一待就几个晚上呢。”
“王师长,这事瞧你说的,上次不是因为劳军长在144师压阵吗?当然了,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仍坚持回去,岂不是真瞧不起咱们145师的兄弟了?”我接受了王富来的饭局,起身出来交待留下小骆,让其他人交接尸首后就回去。
王富来让罗其纲叫人接收并安葬邹季雨,我想接下来的事就是吃饭时商讨如何给邹季雨定性了。千不该万不该的事是他与胡闹私下见面,不管我如何给站里汇报,只要翁竖民有心发难,145师是无法逃避被重点监视的命运的。指不定杨显助会指派我到这里来长驻,因为从市内到这里的路程仅比桂平少五十几公里,车程却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邹季雨的尸首移交过后,罗其纲带小骆进来,与我们几个开闭门会。
王富来直说了,145师反共谍一直在做,不比144师差的,师内是否还潜伏着共谍人员?军情、政训处自上上周劳军长来后,就从连、排级慰官开始复查了,没有任何发现。
最后,王富来总结说,这次事件事发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保密局和警署的人认出胡闹,是枪战开始后的事。关于这一点,小骆给予了确认。因此谁先开枪已经不重要,重要是邹季雨给毙了,假如他真是共党,那么145师以后要做好的工作是亡羊补牢,感谢保密局前来指导工作,并欢迎小骆常带手下的队员到军营中走走。
我答应王富来让小骆常来,但我想张英杰过去的那一套我不能放弃使用,因为那一套就是给告密者机会的。那么多曾经因告密而获利的人,仅仅给毙了一个邹季雨,显然是不足以震慑其他告密者的,我得保留张英杰所创的这套老军统模式。
接下来的午餐自然是极其丰盛,是在145师师食堂摆的宴席,喝得我满脸红光。
餐后我和小骆一起离开145师,走出大山不久,我们在半路停车睡了一会才继续赶路。
在车上,小骆问我为何不沿着这条线索追下去?
我说两个多月以前,145师出了一批哗变军人,有下级军官,也有一般士兵,一共二十几人,几乎全是145师的人,上头也知道这事了,只因劳承武态度强、不予承认,才将这事给搁下了。现在又出了邹季雨这事,保密局这次要是态度坚决,非得抽住此事的不放,未必有利备战,同时145师和王富来本人也会感到压力重重的,我们做为属下,差事办完了,最后裁示得由站长或专员做出,我们只需据实汇报。
“但是,王师长要我们定性为误会呀?所谓误会,其实也就我们认出与邹季雨见面的胡闹的时间发生在枪战之后,也就几分钟的事?站里会不会认为我们避重就轻?放过嫌疑犯?”
“这不是放过谁的问题,而是邹季雨给毙了,死无对证。当然,这事是不能排除他们两人早就有过串联的。现在抓不到胡闹,他们谈话的内容,我们怕是无从得知了,但现场所留资料,至少‘证明’邹季雨有投共的可能,那么邹季雨暂时也就无法定性了,说这次事件是个误会,也是说得过去的,我们并不是避重就轻。”我想要的结案,其实就是“误会”之后擦枪走火,这样一来,王富来的压力就少很多了。
“那这个事件的汇报报告,宋科长你就代替组里写呗,参与人员的全部汇报材料,也全都白纸黑字的写下了,我怕我写不好呢?”小骆刚才对这个“误会说”一直充满疑惑,我想他一定期待我将邹季雨定性为共党了,这样一来,他们和我的情报二科也就有成绩了。 谍战俏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