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个时辰后,这场死气沉沉,漫无目的,令人无聊的论道终于结束了。
而此时,已经是日垂西山,天色近晚。凉州苍茫的原野被染成一片血红,包围着孤耸的龙城,如同拥簇这光明中的一点黑暗。
从文渊阁大殿中迈步出去,抬眼望见的便是漫天通红的云层。
以及耳畔那隐隐传来的阵阵的兽鸣,那从云端传来的渺茫、苍茫的兽鸣,仿佛是一只巨大的空腔被一股强风贯穿,而引动的令天地回响的鸣叫。
陈冥就站在大殿的台阶下,无视了路过文渊阁弟子异样的目光,无视了住区及走过时留下的狠话。
“怎么,你听到了吗?”陈冥背后,青云子突兀的声音响起。
“什么,听到什么?”陈冥回过头。下意识地问到。
“冥鲲,那是冥鲲的鸣叫,来至云端的大鱼,朝游北海暮沧溟的冥鲲。”青云子手掌一翻,一把折扇轻摇。
这是一把扇面漆黑的折扇,连着扇骨也是漆黑的。
陈冥有个疑问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为什么只有自己听见了这叫声,而其他人听不见,或者说其他路过的文渊阁弟子没有听到。
“我知道你在疑惑,跟我来吧,正好为你解惑。”青云子转身朝着自己的阁楼走去,留给陈冥一角身影。
陈冥顿了顿,快步跟上。
一群正在散去的弟子以及一个上师,包括一直虎视眈眈的司马上师,看到这一幕,都流露出异样的表情。
不少人已经将陈冥记在了心上。
片刻之后,陈冥随着一双青色的靴子,迈步走进了一间雅致朴素的阁楼之中。
这阁楼之中的布置简朴得紧,仿佛省略了一切冗杂的东西,只留下了必要之物,多一份显得臃肿,少一丝则显得浅薄。
尤其是厅中央,一只半人高的青铜香炉,氤氲而出的袅袅香烟,似的整个朴素的阁楼有了一种仙境的缥缈。
只见青云子走到一只蒲团前,盘腿坐下,挥手一摆,将另一只蒲团以法力托到陈冥身前。
“坐吧。”青云子点点头,对着陈冥说到。
“是,弟子遵命。”陈冥当即盘了退,在蒲团上坐下,面朝青云子,恭敬地说到:“多谢青云上师赏识。”
坐下之后,青云子没有多言,看门见山,直接将一枚戒指扔给了陈冥:“里面是十万上品灵石。”
陈冥接过戒指,收了起来:“多谢青云上师。”
“不必谢我,此乃是你应得的,倒是你的一番言论,对我启迪颇深,仿佛之间,我已经悟出了一些道法的雏形。”青云子摆手笑道。
陈冥则坦然受之,没有言语,等青云子说完,才缓缓问到:“不知上师先前所说的为我解惑,是为何物?”
青云子顿了顿说到:“你想知道?”
陈冥不明所以,明明是你告诉我为我解惑的,怎么此事又来问我?
想了想,点点头道:“是,还请上师解惑。”
青云则笑道:“那你可知,法不可轻传?”
陈冥闻语,登时愣住,尴尬无比,不知说什么才好。
顿了半天,才试探着说到:“不知前辈想要,想要在下做什么呢?”
青云子呵呵一笑:“不必担心,你的实力我还看不上眼,你又有什么能够帮我的呢?
我不过是看中你的天资罢了。”
“我的天资?”陈冥疑惑地问到。
青云子缓缓点了点头,眼神锁定在陈冥身上,而后一字一句地说到:“或者说,你的血脉和你的悟性。”
陈冥闻语身形微不可查地一震,青云子居然说到了自己的血脉,不是手段也不是天赋,而是血脉,难道他已经看出来自己身上背负是禁忌血脉不成?
想到这里,陈冥的心愈发地冷静了,微微皱眉苦笑道:“前辈谬赞了,若说悟性,晚辈或许还有一些歪门邪道的天赋。可是这血脉却是一塌糊涂。
虽然侥幸进入帝丘,可是这一身血脉依旧是毫无头绪,孱弱不堪,没有一点神异之处。
若非是此次进入帝丘偶然得知,恐怕晚辈还不知自己竟然身具无名古帝的血脉。”
听着陈冥把话说完,青云子没插一句话,静静盯着陈冥,而后缓缓开口道:“哦?这倒是稀奇了,你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具何等血脉?
不过有一点你怕是搞错了,你身上的血脉绝不是普通帝王的血脉,因为你能听到冥鲲那远在天际的鸣叫。”
陈冥听得一头雾水,实在联想不出听到冥鲲兽吼,和自己的血脉会有什么联系。
看着陈冥满脸疑惑的样子,青云子便呵呵一笑:“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了。好,也罢。就有我来替你解惑吧。
你可知冥鲲为何称之为冥鲲?”
陈冥思索了片刻答道:“朝游北海慕沧溟,两翮振翅决丛云。其大可以蔽日,故谓之曰冥鲲。”
青云子点点头,道:“正是此理。冥鲲一族天生神异,寿命悠久,体型巨大,乃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强大种族。
而这一种族,从不介入诸天争斗,只是在云端飞驰,隐居遁世。
唯有人间不世出的帝王和修士中的大帝,方能在成道之日,在冥鲲一族中选取一头冥鲲为自己的坐骑。
而且,并非选了,就能得到,需得双方互相同意才可。故而这天地之间,能得冥鲲为坐骑的人少之又少。
而得到了冥鲲为坐骑的人,绝不会籍籍无名。”
“哦?前辈莫非是籍此来断定晚辈血脉非凡吗?可是晚辈不过是听得见冥鲲兽吼而已,如何能够确定晚辈的先祖曾经收服过冥鲲呢?”陈冥反问道。
青云则早就辽大陈冥会有此一问,笑了笑便说道:“因为冥鲲之声,上达九霄,下至幽冥,修士非神级细查而不可听。
你乃神宫,可闻冥鲲兽吼,这说明你的祖上必然有人收服过冥鲲,你之一族收了冥鲲庇佑,后代之中可闻冥鲲之声。”
陈冥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想不到着冥鲲之声居然还有这么多蹊跷之处。
心下有些懊恼自己听闻天际兽吼是没有把持住,如今却是漏了破绽,只得暗中问到:“欲骨,这青云子说的可是真的?”
欲骨顿了顿,思索了片刻而后道:“上古时期,也有过这种传闻,不过老夫没有细查。
毕竟我的主人乃是准帝,并无冥鲲组委坐骑。当世也确实只有大帝才有一头冥鲲代步,毕竟那冥鲲一族中,世代不绝都有大帝坐镇,也无人敢去侵犯。”
闻得此语,陈冥已经确定青云子所言属实,只是不知道这青云子是否看出了自己体内的血脉是不是禁忌血脉。
想了想,陈冥便试探着问到:“那不知上师可否看出了在下身上的帝血究竟来源于哪一位大帝或是帝王?还请上师言明解惑,也好令在下心安。”
没想到青云子却是摇了摇头:“你高看我了,我虽然有些见识,但是仅凭一个冥鲲兽吼,还断定不了你的血脉。
古往今来,束缚冥鲲的修士,不说以前,也有八百,还不论那些隐居遁世的老怪物。
故而你身上的血脉虽是不凡,跟脚厉害,但是却也推测不出到底是哪一位强人的血脉。
不过,终归是差不了的。”说到此处青云子便抚须一笑:“只不过你至今尚未觉醒这血脉的能力罢了。”
陈冥将青云子的一言一语在脑海中总飞速地过了千百遍,思忖着这青云子的目的,同时思虑着对策。
想了片刻,便道:“既然如此,前辈看中我的血脉和悟性,不吝赐教,不知前辈需要我做什么呢?或者说用我的血脉和悟性做什么呢?”
青云子则奇怪地盯着陈冥,缓缓开口道:“我不知你的心性为何这般谨慎小心,只是难道我还能利用你的天赋为我做事?就不能看好你的天赋,来培养与你吗?”
陈冥闻语,不禁瞪大了眼睛,身形一阵,显然是受到了极大地震撼,千算万算,左思右想,陈冥也没有想到这青云子竟然是想要收自己为徒,这天机阁的传人,文渊阁的上师,竟然是想要收自己为徒。
“这,这,这...弟子不过是区区神宫境界的蝼蚁,从未有过这般妄想,以为上师您眼界高妙,故而从未动这等念想...”陈冥断断续续地说到,心中则是从震撼中缓了过来,暗自思忖着此事是否正常。
青云子则爽朗一笑:“哈哈,我知猜得出你的心思,不必遮掩,怕是你现在还在心中权衡利弊,判断我这一番言辞是否出自真心吧?”
陈冥当即拱手拜倒:“上师在上,弟子万万不敢存这等心思 ,蒙上师看中已是万幸,如何还敢胡乱猜疑。请上师明鉴。”
此时可由不得陈冥不低头,这青云子深浅难测,最差也是长生境的强者,一个指头便能捏死陈冥的存在,陈冥不得不小心谨慎。
“哼,你不必在这里遮掩,作为天机阁的传人,若是看不透这一点,我有怎能作为传人?
不过,你若是没有这份谨慎和果决,我也看不上你。虽未血脉导致其次,你的悟性也便是这份心性才是我所看中的。
再加上年一番污秽龙脉的言论,简直是传承我天机阁术法的不二人选。”青云子仿佛老怀大慰一般说到。
陈冥眼神变换,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去,索性不再遮掩,而是开口问到:“昔者只有师者择徒,我却不然,还请青云上师谅解。
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告知。”
“哦,何事?”
陈冥径直问到:“自古大道机缘,天有定数。上师正当年,正是一心求证道之时,怎会动收徒之心?
再者,若是徒弟气运鼎盛,为师者当如何自处?须知,大道争锋,寸步不退!”
青云子听了陈冥的话,久久无语,而后看着陈冥一字一句地说到:“你吧修士看得太低了,也罢人族看得太低了。
我辈修士,天地为心,此心为道,也存苍生。
昔者太古,人族崛起,血脉渊源流传至今,只有进益,绝无退步。
阴谋诡计心性阴狠,或可逞凶一时,但不过土鸡瓦狗,如何及得煌煌大道。
修士之心,天地为名,剑气一吐,妖魔授首!
如无此念,又何谈大道!” 狱火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