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利玛、莱和洛伦太太正快步地前行着。他们不敢往早上爆炸的那个城镇方向去,因为那边升起了透着蓝光的烟雾。如果他们身上的人工智能电脑还能运作的话,他们就会知道那边是绝对的污染区。
不过,即便他们不知道事情,也能感觉到不能靠近那边。他们在身上挂上了求救灯,在求救灯一闪一闪的灯光信号下往城镇的反方向走。没有了导航,这群人根本就分不清方向,只能祈求有人能看到他们的求救信号下来帮助他们。
晚上周围安静了一点,但是仍旧能听到远处不时传来的炮火和爆炸声。
“天啊,我们为何会受到如此的灾难。”洛伦太太哀叹道。
对此,没有人能回答她。人类自觉得已经对母星的环境非常爱护,他们唯一的不是就是对蛮人太坏。但是,这明显不是来自母星对人类的惩罚,而是来自宇宙。
终于,一架飞艇从他们的头上经过,停了下来。然而,飞艇上面已经有点超载,最多只能再塞进一个人。利玛看了看莱,自然想让妻子获救。
“去吧,孩子,去吧。”洛伦太太不停地催促着莱走。她说:“我没事的,我在这里陪着我的丈夫,陪着我们的母星。”
“不,如果你不走的话,我宁愿让利玛走。”莱说。
“不,我必须保护我的妻子,这是我的荣誉。”利玛说,“我亲爱的莱,你必须活下去。”他说完便深深地吻了一下莱的嘴唇。
“要是你不在我身边,又怎么能保护我?”莱说着转为对洛伦太太说:“洛伦太太,要不你走吧。如果利玛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飞艇上的人看来是一家子,那个当家的男人着急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很为难,但是我们必须争分夺秒。”他又对洛伦太太说:“走吧,太太。我虽然不认识这对小夫妻,但是我能看出他们能克服一切困难。”
既然妻子决心和自己呆在一起,利玛也在一阵感动之中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对洛伦太太说:“请相信我们,到营地等我们吧。”
就这样,洛伦太太被拉扯着上了飞艇。她从空中看着荒野上那一对身影,不禁又落下了泪水。
次日,议长桑洁已经来到了营地外面。她并没有进营地,而是和那些被拒绝入内的辐射携带者呆在了一起。她让其他可以进入营地的联邦同袍进入营地,而她自己却留在了营地外面。
飞速赶来的检察官亚即本来一腔热血,将父母送入营地后,也想和议长一起留下来。但是,他却遇到了书记长乔亚。乔亚对亚即说:“你应该到舰队来,远航舰队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相信议长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这里就不需要我吗?”亚即说着紧紧地抓住乔亚的手,抓得他几乎要发麻。
“不,你要相信留下来的同胞。他们肯定也能走出困境。”
“唉!”亚即跺了跺脚,怒容满面地走进了营地。
乔亚看了看营外那人头涌涌的景象,轻叹了一句:“已经满员了啊……”
舰队已经满员了,虽然这一消息并没有在营外流传,但是营外也已经一片哀嚎。因为,不管是否满员,营外的人是无法上船的了。他们一个接一个,一帮接着一帮地向桑洁请求上船,然而桑洁只是紧紧地抱住他们,与他们同在。
有些人试图冲破士兵的封锁,但是被士兵们含着泪驱走了。桑洁悄悄来到远离人群的地方,打开通信器给迪娜发去通信。
“快走吧,外面已经积聚了不少的怨气。即便我们的同胞从来都服从安排,但恐怕很快也会乱起来。到时所有人都走不了了……”桑洁说着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呢?我们走后,你一定不会受到优待的。”迪娜说。
“那就让他们把我撕碎,正好让我谢罪。”
“这不是你的过错。”
“但总有人要谢罪。走吧,马上出发。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建议了。”桑洁说着也没等迪娜再说,便断开了通信。
那边的迪娜关掉了通信器,一股寒意从心中发起,战抖了她的全身。她看了看站在铁栅栏外面的安努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祈求帮助的神色。然而,安努斯远远地站在那里,连过来安慰一下迪娜的想法都没有。
两人打开了通信器。迪娜对安努斯说:“我该怎么办?我就要杀死数百万的同胞……”
“你要不走,那就是要杀死全部的同胞了。”
“那……你呢?能同我一起走吗?”
“迪娜,我的爱人……我现在满身都是辐射,肯定是走不了了。而且,我还要留下来和其它军士一起作最后一搏。快走吧,至少还有你能安慰小维。”
“那孩子,她不会离开她的空间站的……”
“那就让我们分开吧。只要我们各自留在对方的心中,那就不是灾难。”安努斯说完就断掉了通信,用坚毅的眼神看了看迪娜。
一连被两个人毫无征兆地断了通信,迪娜决心要报复一下安努斯。她再看了一眼安努斯,突然扭头就走。
“干得好。”安努斯说完,便叹了口气。
深夜,营里营外都安静不少。突然,营中的一百多只飞船同时发射,升上了天空。比这一场景的壮观,更加让人刻骨铭心的是逃离者的悲怆。舰队里大概没有多少人感到心情平静,因为他们的身体即使升上了宇宙,但是心却落入了满是愧疚的深渊。
营外的有些人行动很迅速,一看到飞船升空便开着自己的飞艇追了上去。但是,他们都悉数被护卫舰的炮火逼退或者击落了。
没有人知道那开火的人心情如何。反正,今夜无人入眠。 生还者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