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证词
每年七月初八,宇文谨总要到麓山去一趟,这在陵城不是什么秘密,适逢太子中毒,陈西宁不敢耽搁,只能遣人火速去了皇宫禀告皇帝,皇帝便派了洪太医和柳如是前来,希望治疗太子的同时,能拿住真凶。因此柳如是此次前来责任重大。
柳夫人回去讲了七王爷对夏家四小姐多有维护,又把四小姐如何如何的好,说了一通,柳如是只当她是夸大之词,但亲眼看着七王爷对夏家四小姐的不同寻常,也不得不多一份小心谨慎。
太子身边的卓安和几名亲卫早已经宇文谨的人押在屋外候着了,听见柳如是的小厮喊人,他们便被带了进来。
那几名亲卫早些便是宇文谨在营里亲自挑选,训练了一番才拔到太子身边的,因此他们尚可,那卓安却是吓坏了,只觉得双腿都在打颤。太子出事,无论凶手是谁,首当其冲的便是身边伺候的,因此他们不怕才怪呢。
卓安原是先太子留下的人,且年幼时便呆在太子身边,只为陪太子玩乐,及至先太子和太子妃双双亡故,太子便疏于管教,卓安也只一味地奉承主子,讨得他欢欣就好。故宇文谨并不喜卓安,只因他是先太子留下的,不好过多干涉。
卓安自也知道七王爷对自己诸多不满,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料想七王爷定是要借机发作了自己的,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双目呆滞,押他的人让他走,他才往前走。
及至走到夏莫然跟前,浑浑噩噩中忽然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卓安猛然回过心神,一抬眼,权倾朝野的七王爷正坐在不远处,浑身冷冽,似下一秒就要夺人性命的地狱阎罗。
身后,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许是忧思过重,耗费了精气神。”
“不是奴婢说你,你身子正虚着,就算担心太子也该顾着自己的身体才是。”
“别说了,先扶我到一旁坐一坐再说吧。”
夏莫然目露讥诮,暗叹一段时间不见,孙小白花装逼的功力倒也长进了不少,什么事都不自己开口,只叫她的婢女说,端得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担心太子?果真担心的话就应该去他榻前守着,而不是远远地躲开,恐累了自己的声名。
正想着,猛不迭撞进一双愤怒的眸中,倒叫她一惊。
话说卓安被关押起来,心中本恐惧到了极点,突然见到夏莫然,极度的愤怒油然而其,就是她,下毒谋害了太子,不仅太子生死未卜不说,更要连累自己丢了性命,卓安焉能不恨?
夏莫然见状皱了皱眉,她以为这卓安该是受了人的指示,故意栽赃陷害自己,可看他的神情又不似作伪,这倒有点棘手了。
这卓安自小在太子身边,早就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经历了许多事,先前不过是一时害怕而失意,如今回过神来,倒也急速转着脑子,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便不管不顾指着夏莫然嚎将起来:“夏小姐,太子不过是不喜欢你性子太烈罢了,并没有得罪于你,你为何如此害他?妻以夫为贵,你到底是何居心?莫不是看不上太子,好甩了他另攀高枝去?老天啊,你太不长眼了,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为什么是太子的未婚妻?”
一番哀嚎哭闹,倒也情真意切,想来他伺候太子多年,也是有感情的,且太子若没了,他不仅失去依仗不说,更会丢了命,众人均觉得他是真情流露,看向夏莫然的目光便变样了。
难道坊间的传闻竟是真的,这夏莫然真存了极大的野心,不仅不知羞耻地想要攀附七王爷,更是要除去碍事的太子,以便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七王爷的能力有目共睹,甚至有传闻说先皇属意的储君人选本是他,若他想要皇位简直是轻而易举,相比之下,草包太子宇文恺就相形见绌得多了。不过七王爷与先太子与太子妃交往甚密,并亲口允诺定会拥护宇文恺登基。所以说只要有宇文恺在,七王爷定是不会夺取那帝位的。
而夏莫然,本是依靠七王爷才有的今天,听说她极为恋慕七王爷,自是不肯嫁给太子,不过被逼无奈罢了,且太子一心只恋着孙小姐,对她厌恶至极,只恨取消了婚约才好,可想而知她嫁给太子后日子不会好过。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她才筹谋害了太子?只要太子不在,她自是有希望留在七王爷身边,且没了太子,七王爷便也没了顾忌,登上帝位是迟早的事,这样她的泼天富贵便指日可待。
刚开始只是听说夏莫然有嫌疑,如今再听卓安一哀嚎,不少小姐已经认定了夏莫然就是凶手,也不齿于她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的险恶心思。
芝玉和芝雪见自家主子被如此污蔑,气得两腮鼓鼓的,可堂上坐着七王爷,万万轮不到她们放肆,因此只拿愤怒的目光瞪着卓安。
玉培珍却是讥诮一笑,弘哥哥已被她使计骗走了,定也来不及回来,她倒要看看夏莫然这回如何脱身!
“住口!哭哭啼啼像什么模样?”柳如是怒喝道。
身为大理寺卿,柳如是早已不是当初的四品府尹,这些年他处理的都是大宗案件,面对的不是公卿贵胄,就是穷凶极恶之徒,像卓安这样还未审便嚎上的真不多见,尤其还是当着七王爷的面,当真让他头疼得紧。
他这一喝骂,卓安吓得顺势跪到了地上,果真收敛了不少,不过也只是大声嚎哭改成了小声抽泣,当真娘炮得紧。
不过他本身是太监,也不在乎脸面不脸面的,一方面掩饰内心的惧怕,另一方面他也是想经此勾起七王爷的怜惜,希望他能看在自己对太子忠心耿耿的份上,从轻发落了他。
众人免不了朝宇文谨看去,见他大约也被这卓安情真意切所感动,目光只一派幽深地在摆弄着手中的茶杯,倒没有往日见卓安时的厌恶。
柳如是下意识地手一拍,扑了个空,这才意识到不是在大理寺的刑堂中,他讪讪地收了手,问卓安等人道:“昨晚有哪些人见过太子?吃的东西都经过哪些人之手?什么时候发现他中毒的?”
卓安一抹眼泪,条理十分清晰地回道:“大人,太子是因为孙小姐才来的落霞寺,昨晚诗会散场都已是亥时初了,太子惦念孙小姐,本想约她秉烛夜游,可孙小姐却让红夙姑娘来说太子早答应她会跟夏小姐好好相处的,若太子有空,希望太子能守诺,好好地跟夏小姐赔个不是,两人和好了,便是她最大的心愿。”
从没好过,又何来和好一说?夏莫然不以为然。
众小姐却纷纷夸赞孙素雅贤良大度,后者脸儿一红,羞涩地说道:“本应如此。”
夏莫然朝她嫣然一笑:“诗会后,还有一点点时间七夕便过去了,孙小姐能把这么重要的时间留给我和太子,我当真很感激呢。”
孙素雅闻言素脸似一白,紧接着便涨得通红,唇儿张张合合似要争辩,又不知如何辩驳,乌黑的眸子闪着委屈的泪光,当真无辜得紧。
禹陵风气开放,那也是要三媒六聘的,落霞寺如何求姻缘,那也是一条红丝带系在树上,改日再遣了媒婆登门,万没有私相授受的道理。夜深人静,你孙素雅都要顾念黄花大闺女的身份,就算是未婚夫都不愿单独相见,怕落人口实,怎的却把太子往她这里推呢?当真欺她孤苦无依,不懂礼仪规矩吗?
被夏莫然这一点拨,众人看孙素雅的目光又变了,特别是柳夫人,看她的目光透露出十足的不喜。柳夫人性子刚硬秉直,但并不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且柳家除了柳姿姿,还有其她女儿的,若女儿们被别人如此设计损害闺誉,柳夫人可是不依的。
“太子虽不想亲近夏小姐,又恐孙小姐生气,少不得勉强自己,便吩咐奴才去东跨院请夏小姐。”卓安继续说道,“太子在西跨院等了许久,也不见夏小姐来,气得踹翻了桌子,奴才见天色已晚,便哄着他先去睡了。”
“夏小姐没有来?”柳如是问道。
卓安摇了摇头,“奴才哄太子睡下后,有些尿急,便离开了一会子,再回来的时候便听见房里有女人的声音,奴才以为是孙小姐来了,便隔着房门问了一声,回答的竟是夏小姐。奴才担心两人一言不合又闹起来,便问太子是否要奴才进去伺候,回答的仍是夏小姐,她说专程来给太子赔罪的,且声音温柔小意,加上太子也没有反驳,奴才只当夏小姐想通了,便只在外面候着。两人喝了半夜的酒,也没要人伺候,都是夏小姐亲自斟的,两人的影子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喝了半夜?”柳如是疑惑道。
“正是,太子一杯一杯地喝,夏小姐不停地斟,时不时还说上几句调笑的话,倒也没争吵。奴才担心太子这样子喝法会伤了身,且天光也不早了,便敲门想提醒他,这时房门却开了,夏小姐出来了,说太子喝醉了,让奴才等不要打扰,说着还侧过身去让奴才看,果真见太子面朝外睡了,且鼾声如雷,奴才便离开了,只叫亲卫守着。天亮了,奴才估摸着太子也该醒了,便去房里叫他,没想到发现太子面色潮红,身子滚烫,奴才慌了,连忙叫来随行的赵太医。赵太医一看便说太子中毒了,是过几个时辰才发作的毒,慌忙拿出乾坤丸给太子服下,但太子却毫无起色。”
穆铭烟听着心中焦急,便问道:“你果真确认那是四妹妹?”
卓安见她怀疑,悲愤地回道:“奴才一直跟着太子,与夏小姐也见过几面,她的声音绝不会认错。”
柳如是一捻胡须:“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曾亲眼见到夏小姐?”
“奴才没有见到,但夏小姐离开的时候,头上戴着的面纱却是她以前一直戴着的,那玉兰花的标记奴才绝不会认错。”卓安回道。
一旁几名亲卫点头道:“卓公公没有见到夏小姐,奴才们却是亲眼看着夏小姐进屋的,当时她并没有戴面纱。” 冷王废宠:天降刁蛮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