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我无能为力的病人
然而我虽然告诉自己要更好的去爱霍缦殊,却并没有做到。
我越来越忙,而霍缦殊,似乎越来越瘦。
每次把她抱在怀里,总觉得她又轻了。
“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有问过。
“没有。”她却总是否认,“可能是天气热了,胃口不太好。”
我本来应该细问的,至少,应该找个时间,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医生的本能反应告诉我,这样的一味消瘦总是有原因的。然而我实在是分身乏术,一方面资凤翔那边并没有因为霍缦殊的介入而有所消停;另一方面,颜氏集团已经查出隐藏在暗处的我,从而处处制肘,让我难以招架。再加上前段时间的机器人之役造成的巨大损失,不管是倾颜还是顾氏,资金链都随时有断裂的危险。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神经高度紧绷,整日忙得如陀螺一般,哪怕明知要分出时间给霍缦殊,竟也是有心无力。
事后很久,我再回想这段压力空前的忙碌时间,不得不承认,或许,所有的忙碌,都是借口,而我忽略霍缦殊的归根结底的原因,还是在我心里,她无法和那个从小种在我心底的复仇的执念相提并论。
还是不够爱,是吗?
起码,没有爱到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只守着她。
她是明白这一点的吧。虽然她从不说,可到底是明白了,所以,两颗刚靠得很紧的心,才在我的忙碌里,又渐渐有了隔阂。
我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和资凤临,会走得那么近?
那天,是一个热得让人心里烦躁的下午,我应邀去另一家医院研讨一个病人的脑部片子。那个病人脑子里长了一个瘤,但是位置非常不好,我们要研讨的,便是有没有手术价值。
其实以我的经验,是根本就没有手术价值的。从病人的医疗档案看,她这个瘤在脑子里,至少有几年时间了,在近一两年才有了反应,主要是头痛和走路失衡。而这段时间,则头痛和走路失衡的现象更严重,甚至开始出现视物模糊。而病人大概是个平日里对自己身体并不在意的人,脑子里有个这样的异物,居然是在上个月才来就诊。要知道,这样的瘤子,发现的时间越早,诊治的机会越多。而现在,瘤长得非常大,已经开始压迫视神经,加上长得位置不好,且不论是否良性恶性,手术的风险,已经变得无法控制。换句话说,就是不手术,或许还能多活些时间,若手术,则分分钟会死在手术台上。
“由你亲自执刀,会不会多分胜算?”这家个病人的主治医生,也是这个领域的权威,和我算得上学术上的朋友,此时正扶着镜框,充满希翼的问我。
“不会。”我摇摇头,说:“这个部位,是整个大脑最复杂的部分,神经血管众多,而从这个瘤的形状看,应该是已经挤进了这些神经血管的缝隙,手术过程中的每一刀,都带着致命的风险,这个世上,恐怕还没有人,敢做这样的手术。”
主治医生眼里希翼的光暗了下来,说:“我们科室的人也是这样分析的,可我到底还是希望能有转机,所以特的把你叫来,想不到……”
“既然顾医生也是这个意见,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看法,让这个病人转到中医科去,看中药能不能阻止这瘤的生长速度,从而延长病人的生命。”另一个医生说。
“可这个病人还这么年轻,转到中医科去,等于是放弃了治疗。”又一个医生反驳。
“中医有时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奇迹。”
“你这是带着有色眼镜。”
……
后面两个医生要么是好战的人,要么就一直不和,竟在这样的场合争论起来。
主治医生脸上略有不快,他扫了两人一眼,转向我,说:“顾医生,你要不要会诊一下这个病人,或许,我们的诊疗有偏差也不一定。”
我还是摇了摇头,说:“医生的望闻问切可能会有偏差,但是拍片子的仪器不会有偏差。为了病人好,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手术。”
“可是,这个病人,真的还很年轻。”主治医生低低说了一句。
我无声笑笑,年轻吗?
曾几何时,霍缦殊给我介绍的那个病人,不是也很年轻。我看那瘤的位置和形状,明知并无手术价值,可因为缦殊的缘故,还是替她开了刀。虽然整个手术过程完美得无法挑剔,病人也并没有在手术台上停止呼吸,但到底是脑死亡了,再没醒过来。
与其这样,不如,就像那个主张中医的医生建议的,去等一个奇迹。
主治医生或许因为这个病人和他关系非比寻常,所以还欲再多说一句,我却站了起来,声音虽然温和,却是毋庸置疑:“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暗了的光灭了。
走出那家医院,我微微有点抑郁。当医生这么多年,虽有脑科圣手的盛名,但还是有太多病例,无能为力。每每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就会转坏。
然而这次,我没想到,在下一秒,我的心情,会变得更坏。
因为我目光所及之处,正看到医院大门的台阶上,有两个身影,一个牵着另一个的手,缓缓的拾级而上。
是霍缦殊,还有,资凤临,或许,干脆就是资凤翔。
不,从那走路的姿势,应该是资凤临。资凤临的腿,因为提前出院的缘故,留下了永远的小残疾。
我只觉得心里像堵了什么似的,那样的难受。
虽然,我默许了霍缦殊和资凤临的来往,但是,却不是以如此亲密的姿势。
我警告过她的啊,该死的女人。
那一刻,我差点就要冲上去,给他们中的谁狠狠一巴掌。
然而我的理智,还是抑制了这样的冲动。我深呼吸一下,掏出手机,给霍缦殊打电话。
我看到台阶上的身影停了下来,很快,耳朵里传来霍缦殊温柔的声音:“倾砚,有事吗?”
“我今天会早点回家,你要加班吗?”
“我也早点回来。”声音更加温柔,隐隐还带着欢喜。
“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我下午请假了……我现在和凤临在一起,呃,我们,我们去看下医生,很快就会回来。”
“怎么,不舒服吗?”我原以为她会撒谎,想不到她却说了实话,心里似乎好受了一点点。
“我没有不舒服。是凤临,凤临他说头疼,所以我带他去看看。”
“哦。那好,那我在家等你。”我再度看看那两个身影,因为停住接电话的缘故,他们并没有再牵手。或许,真是资凤临头疼,他们才有这样亲密的动作。她一向把他当弟弟,不管他长得多大,她总是习惯照顾着他。这个牵手的动作,应该不过份吧。
如是安慰自己,心里果然释然了很多。
原来,有时候,学会信任,便会轻松许多。
这个下午剩下的时光,我去了趟顾氏,开了个小会,本来还应该去会下无嗔,谈下机器人这块业务下一步的拓展方式——因为被资曼重创,这块业务一直萎靡不振。可是,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若不进入,在很多场合,将无法和颜氏交战。颜氏在颜曦和穆子秋大刀阔斧的改革下,剥离了一些传统业务,在高新领域,简直是一路凯歌。所以,我们不能放弃这块业务。
可我在去会无嗔的途中,看着西沉的太阳,最终却改变了主意,要司机把车直接开回了家。
我跟霍缦殊说过要早回的。
而这段忙得脚不沾地的日子,我有多久没有和她一起共进晚餐了。
在快到家门口时,霍缦殊给我打来电话,确认我是否回来吃饭。
当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几乎是喜孜孜的说:“还好,倾砚,我今天买到了最新鲜的蘑菇。”
我不由也笑了。
我对吃并不讲究,但是营养搭配却一定要合理。不过自从和霍缦殊在一起后,她看中的,却似乎总是那味觉上的刺激。
蘑菇、山竹、鲫鱼、螃蟹……从素的到荤的,她总是想方设法买到最新鲜的,最美味的。她并不那么讲究营养搭配,却总是力求把味道做到极致。
我这样想着,似乎能闻到蘑菇汤的鲜香。
一回到家,果然,便是满满的一屋香。
“都做了什么好吃的?”我一边换鞋,一边扬声问厨房里的人。
霍缦殊听到我的声音,从厨房走了出来,或许是走得太急的缘故,在经过餐厅时,竟碰到了椅子,差点摔倒。
“就回来啦,我还有两个菜没做好呢?”
我扫一眼餐桌上的菜,大大小小好几个盘子,笑:“你要做满汉全席吗?我们两个,哪能吃得完?”
“我每样只做了一点。”她亦笑,过来挽了我的臂弯,“你难得回来吃晚餐,我当然要花样多弄些。”
我抱歉的亲一下她的面颊,说:“对不起,缦殊,等我忙完了这段时间,我会多陪陪你。”
“好。”她低声应了一句,眸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可还没等我捕捉到,她又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深圳爱情故事4暮色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