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阿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畏惧。
“没错，人只要生前表达愿意提供器官捐赠，死后就可以在家人的同意之下摘除器官，做为移植使用。但是现阶段需要器官移植的病患，远远多过器官捐赠者。”
“原来如此……”阿美隐隐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有非常多肾衰竭患者即使强烈希望接受移植，他们也没有肾脏可用。这些人只能持续进行血液透析，期待自己有一天幸运获得移植的机会。原本应该是如此……”
阿美听见阿悟话中有话，脸上不由得紧张起来。
“原本这是什么意思啊？”
“有人会花上大笔金钱，从正规管道以外的方式获得器官。”
“大笔金钱，也就是说，用钱……”
“没错，就是花钱买器官。人体摘除单边肾脏还是能存活，肝脏则是保留一定程度的部分，切除的部分事后还是会再生。因此据传在东南亚之类经济较为贫苦的国家里，私底下会进行违法买卖器官。”
“怎么会，真的有这种事？”
阿美单手捣住脣边，无言以对。
“我只是听说，实际上我也不清楚传闻哪些部分是真是假。”
“那间病房里的孩子也是接受这种违法的器官移植吗？利用国外买来的器官？”
阿美颤抖的指尖指向数公尺前方的病房房门。
“不，并非如此。某方面来说，这间医院的犯行更加恶劣。”
阿悟无力地摇摇头，继续解释：
“移植用的器官自提供者的体内摘除之后，必须尽快进行移植，所以几乎不可能使用国外送来的器官。但是这间医院是在院内取得器官，再移植到病患身上。”
阿美微微皱起眉头，她一开始还不明白阿悟的意思，几秒之后便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这、该不会是……”
“没错，这间医院从住院病患身上摘取肾脏，移植到别的病患身上，所以这里的手术室才会有两个手术台。先从一边的病患身上摘除肾脏，再立刻移植到隔壁手术台的病患。这间医院里同时住院的病患维持在六十人以上，人数众多，相对容易找出符合受移植者的器官。这间医院在某种意义上，可说是移植器官的展售会。”
“做、做这种事应该马上就会露馅呀，像是被病患的家属发现。”
“住进这间医院的病患大部分都是孤苦无依、身分不明，再加上病患本身意识也不清楚。他们是特意挑选、收留这类病患，因此不论他们如何对待病患，曝光的风险都相当低。”
阿美粉脣半开，当场僵在原地。
“田、东野、阿佐三人都参与了这项手术。那些人一定是透过血液检测找出身上器官与委托者相符的病患，再以病况恶化为由将病患带进手术室，进行器官摘除手术。而接受移植的病患就经由这座秘密电梯，从一楼手术室前的走廊搬送到这里。田三人就像这样进行违法器官移植，获得大笔的金钱。院长室的金库里不是放了三千万？那笔钱一定是手术费吧。因为是见不得光的黑钱，才会放在那种秘密金库里。”
阿悟冷淡地说道。
“那么难道便条上的那七名病患就是？”
“是啊，那七名病患一定都被迫摘除肾脏。所有人都经历怪异的紧急手术，而且现在仔细一想，他们的肾功能在术后都有些微衰退的状况。肯定是被人拔走肾脏的关系。”
阿美听完阿悟的解释，低头嘀咕道：“太过分了。”
“是啊，很过分。这是恶劣至极的犯罪行为。田害怕警察潜入会揭穿他们的罪行，才会那么拼命阻止我报警。他们一定是打算在小丑离开之后，趁着警察抵达之前偷偷将那间病房里的男孩送往别的地方。”
阿悟闭上双眼，沉重地叹口气，做出结论。
“这是田拼死隐瞒的『秘密』。”
走廊陷入一片沉重如铅的静默。一切真相大白，但其内容却令人十分惊骇。阿悟与阿美只能低下头，无言以对。
“那小丑呢？”
“咦？你说什么？”
阿悟抬起头看向阿美。
“小丑会闯进这间医院，应该和这个『秘密』有关吧？他也是因为这个『秘密』，才会对我开枪、挟持我当人质，没错吧？”
阿美的语气隐含着难以压抑的愤怒。
“我不知道。”
阿悟老实回答道。他回想起小丑至今的行为，那个男人看似怀抱某种目的才潜进这间医院，偶尔却又表现得相当轻率。
小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手机无法使用？是谁将便条夹进病历里？又是谁杀害阿佐？
尽管已经解开了一项“秘密”，整起事件仍然谜团重重。
“之后该怎么办呢？我们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阿美有气无力地低喃，对阿悟投去求助般的眼神。阿悟缓缓环视整条走廊。
他们的现状如同走进死胡同。即使搭乘电梯下楼，一楼还有小丑守株待兔；延伸至备品仓库的铁门仍旧紧紧上锁；男孩居住的病房窗户可能也设置了铁窗，更何况他们根本不可能从五楼的窗户逃离医院。
“我们就继续在这里等着吧。”阿悟仰头望向天花板，淡淡说道。
“等？要等什么？”
“等着时间流逝呀。你看。”
阿悟指着左手腕。手腕上挂着手表，表上指针已经指向凌晨四点八分。
“再过不到一个小时就要五点了，早出门的员工应该会在那个时候来上班。小丑最好在那之前离开医院，他到时要是还继续潜伏在医院里，应该会有人通知警察。与其轻举妄动，还不如老实地在这里等着。”
阿悟说到这里，走廊上突然传来开锁声。阿悟与阿美同时望向声音来源。
走廊尽头的铁门缓缓朝着内侧开启。阿悟急忙站起身，护在阿美身前。
铁门门缝中钻出了人影，那两人都身着白衣。
田与东野走进门内，一看见站在走廊上的阿悟两人，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为、为什么你们会？”
田张大嘴，含糊不清地问。
“当然是搭电梯来的，我们搭上了那座秘密电梯。”
阿悟犹豫了片刻，沉声说道。
事到如今他们不可能蒙混过关，只能正面出击。
“电梯，你们是怎么到一楼？”
“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阿悟面对哑口无言的田，语气冰冷地说道。
“比起我们，你为什么要隐瞒那座电梯的事？要是能善用那座电梯，我们搞不好逃得出这座医院啊？”
“那是假如我们逃走了，那个小丑可能会杀了病患，所以。”
“少说谎了！”
阿悟愤怒地打断田的胡言乱语。田扯了扯脣。
“你根本不在乎院内的病患吧。不、不对，严格来说你只打算保护那一名病患而已。”
“你该不会？”
田的视线立刻飘向阿悟身旁的病房房门。
“没错，我已经去过那间病房，也看到在里面沉睡的孩子。”
田闻言，双眼开始游移不定。
“那孩子是某个政治家的私生子，他得了难以治愈的绝症，又害怕孩子曝光，所以才安置在那间病房里，好让那位政治家可以私下来探病。”
田断断续续地说着。阿悟装腔作势地大叹一口气。
“院长，你没必要特意想借口，我已经都知道了。那名住院的男孩在这几天内接受过肾脏移植，而且应该是用刚才倒在三楼的那名男病患身上的肾脏吧。”
田与东野的表情顿时有如被火焰熔化的蜡烛，歪斜难堪。
“不只是三楼那名男病患。你们在最近几年内，从好几名住院病患身上摘走肾脏，移植到别人身上，以换取大笔金钱。而且你们还为了隐瞒这件事，拼命妨碍我报警！”
阿悟一口气说完，一时之间喘不过气。
“秘密”一旦曝光，田会做出什么举动？阿悟无法预测。假设最糟糕的状况，他可能会打算杀人灭口。
阿悟隐隐站稳重心，握紧双拳。田年迈力衰，脚上又有伤，只要阿悟不掉以轻心，就算遭到田攻击还是有办法回击。阿悟战战兢兢地观察田，田则是全身隐隐颤抖着。
“不可以。”
田低着头嘀咕着什么，但是声音太小，阿悟听不太清楚。
“什么？你说什么？”
阿悟维持戒心，开口回问。下一秒，田猛然抬起头。
“到底有什么不可以！没错，就如同你说的，我是拿住院病患的肾脏移植给肾衰竭病患。但是那又如何！我是在帮助人啊！”
田肥厚的嘴脣不停颤抖，口沫横飞地大喊。
“你、你在胡说什么？那根本是犯罪。”
阿悟顿时目瞪口呆。田眼神锐利地盯着阿悟。
“我的确是犯了罪，而世人也会将我当作罪犯逮捕。但是啊，病患接受移植之后就能脱离血液透析的折磨，他们可是很感激我的！”
“接受移植的那一方或许是如此，但是提供者呢？你可是擅自切开他们的身体，拔走他们的器官啊！”
“他们早就死了！”
阿悟听了田的发言，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我是大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