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也没有多余的纠结了。”宫羽亭勉强着站起了身。
“什么意思?”风灵溪问道。
“意思就是我们俩最好还是走远点。这大爷一上来就拔刀的情况,我都是第一次见……”话刚说完他就整整撤了十步出去。
风灵溪心中骤然凉了一下,也跟着后退了几步。比起将要发生的一切和现在危机的局势,她此刻最想的,就是亲眼看看这秋枫的身手,到底到了哪一步。
月光下,秋水闪着寒光。
秋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上前,那十几个水鬼一样的人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探龙抓。
“如果你们现在逃的话,我不会杀你们的。”秋枫淡淡说道,“但如若真动上了手,那就谁都别想跑了。”
这是又是“轰隆”一声闷响从海底传来,看来是这巨船已经将锚扎了下去。
船上到底会是谁?
秋枫抬起了头,望不到顶在哪儿。
便在此时,一人大喝一声,朝着秋枫便冲了过来。他本在秋枫左侧,身法速度也还算挺快,上来便朝着秋枫目光的死角袭来,手中刚抓长探,对准了秋枫的脖颈。
可不知怎地,他居然不偏不倚,撞在了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刀刀刃之上。
“噗嗤”一声响,长刀直捅了进去,直到没柄。
而秋枫却还是保持着刚刚抬头看的姿势,似乎一动都没动过,只是不知道那刀是怎么从他的右手跑到左手中的。
其他十几人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
谁都没看清,没有任何人看清,就连风灵溪也没有。
她离得不远,也自恃眼力过人,从刚才开始,她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秋枫身上,甚至连眼都不眨一下,但就是这样,还是没能看清到底秋枫做了什么。
但宫羽亭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不停地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风灵溪问道。
“苏清明啊。”宫羽亭回答说,“我得瞅瞅他在哪儿、”
“既然你都确定他没死了,他肯定还在左近,你这么着急找他干嘛?”
“这你就不懂了,像你们这种坦坦荡荡的人,不明白我这种小毛贼碰见官兵的苦痛,我知道他在这儿,我也一定要在他看到我之前看到他,这样我才有安全感,哪怕现在我跟他是一伙的,也是一样。”
“……”风灵溪无言以对,这宫羽亭也算江湖上一个人物了,碰见苏清明,还能吓成这样,只怕这辈子是逃不出去了。而且小毛贼云云,也太过自谦了。
说话间那十几个身上还滴着水的水鬼像是听到了什么信号一般,成半圆之势,同时冲向秋枫。离得远远的,风灵溪都觉得自己的心“咯噔”一声响,很难不感受到那十几个敌人一涌而来的压力。可秋枫却恍然未觉一般,慢悠悠地退了两个大步,躲远了与包围圈的距离,将刀从左手换到右手。
这次他动作慢得,所有人都看清了,甚至都觉得,他动作似乎有些慢得过分。
便只见刀光一闪!
一道银光自左而右,如闪电一般划了过去,期间甚至还有上下起伏兜绕,但还是仅凭这一刀,宛如串珠一般,将那十几个或跑或跳的人尽数连在一起。
秋枫长刀高扬,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跃至半空的人落了下来,奔跑冲刺着的人扑倒在地。
紧接着便是呻吟、叫喊,所有人都趴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啧啧,嘴里说着狠话,最后还不是留了一手,谁都没杀。”宫羽亭笑着说道。
风灵溪没有接话,她朱唇微起,怔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就是,鬼才狂刀的实力么……?”
回过神来的时候,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刀法,甚至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居然有人但凭一刀,可以结果十几个人。
真的就只有一刀。
毫不犹豫极其果决的一刀,这一刀精准地划过所有人,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刀刃掠过他们,切开了胸膛,斩折了手臂。似乎甚至连他退多少步回去,都是算好了的。
“不过我也没想到只用一刀啊,那些人太不济了,我以为得来回上五个回合,早知道就不用退这么远了。”
“是不是劝你们俩先回御剑庄里报信也不可能了?”秋枫回过头来问道。
他的语气没有变,语调也没有变,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仿佛刚刚作出这一切的并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他消瘦的身影站在空荡的码头上,手中提着一把五尺长刀,有说不出的萧条,也有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风灵溪被这违和感困扰到,但宫羽亭显然没有这个烦恼:“苏大人不会同意我走的,而这庄夫人,也一定要跟你到底。”
秋枫叹了口气,说道:“那苏大人在哪儿,找到了吗?”
宫羽亭向前走了几步,道:“还没有,不过应该是在海里。他方才在船舱之中,完全没有时间跑上来,不像你这个疯子,看到这么大的一个船撞了过来,还他妈架着我往上面冲。”
“不冲的话跳不这么远啊。”秋枫道。
“可骇死个人了!就算是你,带着我冲过去的时候我他妈也觉得你疯了!”宫羽亭依然在埋怨,似乎刚刚真的被吓得不轻。
风灵溪已经听出了个大概,似乎刚刚千钧一发的那刻,秋枫从船舱中捞出宫羽亭,见那巨船已经撞了过来避无可避,便直冲上去,双脚使力,猛踏向那船的前沿,借着船的冲击力和自己这一脚之力,这才向后跃开很远,生生避开了撞击的重灾区。
现在码头上依然散碎这无数大大小小的木板木屑,而那巨船还如一头沉默的怪兽一般,停在岸边,一言不发。
没有人出来,也没有指令下达,就这么兀自地停着。
“你说,这么大的一艘船,他们要拉多少人来?是打算靠人马把这神风岛踏平吗?”宫羽亭问道。
“这不是公子爷的作风。”秋风道,“这船里,拉的应该不是人,应该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哈……”宫羽亭哭笑不得,“我真的不知道该说是你了解那公子爷,还是了解危险……”
“你没有感觉么,这船里,不祥之感太强了。”
“没有。”宫羽亭摇了摇头,“只有苏清明能让我觉得危险。你看,他现在不在身旁,这劳什子铃铛我他妈还是不敢摘下来!”
“怎么,秋大爷,您老人家想要上去吗?”看着秋枫的注意力始终停留在这船上,宫羽亭忍不住问道。
“他们不出来,我自然就上去了。”秋枫道。
“要去你去,我不去。”宫羽亭道。
“你不去,他也会把你带上去的。”秋枫道。
“……”宫羽亭无法否认,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望向左侧的海面,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有开心,也有失望。
“是找到了吗?”秋枫问道。
“就在那边,在海里,要出来了。”宫羽亭说道。
秋枫看了看他指的方向,将刀还回鞘中,朝着那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对宫羽亭说道:“你们两个如果不走,就想办法一起上船上去!”
“自作主张!”宫羽亭恨恨骂道。
只见秋枫跑到岸边便双腿发力,跳了起来,右手挥刀,刀在鞘中,黑夜里便如一根漆黑的木棍一般。只是他挥刀的角度很奇怪,是斜向左方指过去的,像是在半空中立了一个架子一般。
正是这时,“叮铃铃”声响,一根银索从下方急射而出,速度飞快,不偏不倚,正缠在秋枫高高扬起的刀上。
秋枫见银索缠稳,便朝着右侧巨船方向用力挥动长刀。只不过这一刀挥得比他往常所有刀都要慢,都要沉重。
风灵溪和宫羽亭在码头上听见了清晰的出水之声,心中暗自感叹,这二人明明碰面不久,居然已经有如此配合。
夜空中,一个矫健的人影连着银索从下方划出,左手中甚至还提了一个比他体型还大的大汉。那人左手一抛,将那大汉扔到码头上,而自己失了这累赘,更加轻松,借着秋枫那半空中挥刀之力,整个人便化成一粒炮弹一般,朝着巨船之上飞了去。
而秋枫力道已尽,整个人开始下坠时,恰逢苏清明另一只手里的银索射出,拴在船的某一处上,换成他来使力,将秋枫朝着船壁的方向拉拢,并抛了上去。
他二人便就这么没有任何事先预谋的,一手一搭的,双双跃向了巨船的甲板。
“这手玩得花啊!”宫羽亭都忍不住赞叹。
风灵溪更是叹为观止。
“庄夫人,怎么办,这鬼船这么高,你跳得上去吗?”
尽管问法很尖锐可是风灵溪也听出他其实没有任何嘲笑轻蔑之意,他们三个,两个武功盖世,一个轻功绝顶,想要上去都不是什么难事,反倒是自己,如果没有什么东西拿来支撑的话,确实困难。
“那你就在下面等着吧,我让那瘟神把银索递下来拉你。”宫羽亭说着便朝着巨船跑去,整个人宛如鬼魅一般,竟悠悠地飘了起来。
“那银索哪里有这么长啊!”风灵溪说道。
“啊那你等着,我上去了找东西过来捞你!”说话间,宫羽亭已没了踪影。
“用不上!”风灵溪气不过,她哪能容忍得了自己无端成了累赘这件事?这巨船撞破另外两艘船,靠的也是重量和速度,而非其外壳的坚硬,无论什么船,船体一定是木头的,只要是木头,就休想能拦得住她。
她跟着上前,双手短剑撩出,一手一个,接替插在船壁上,加上轻功,就这么攀了上去。 刀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