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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杀意

刀可道 林太平 4277 2021-04-06 14:23

  赌场的环境是天然的屏障,任何人想被注意到都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就算你一直盯着某个人看,可能一旦他和另一个人身影交错,下个瞬间便就失了目标。叫嚷和咒骂此起彼伏,汗液、酒糟、烟袋的味道弥漫在整个空间里。

  “也不知道这里需不需要换气。”宫羽亭边溜边想。

  没有人注意到他,就连那个牛鼻子老道都没有——而且后者已经放弃掩饰,就站在赌桌旁边,大大方方地朝着秋枫那边看去。别的不说,单靠头上的那枚簪子,便能认出这老道是赌场的常客,不贫道长方顾亦,虽然不知道他武功来历,可江湖上种种关于他的传闻里,很少有其吃了瘪的,定是武功不弱的硬茬儿,也符合组织中人的标准:武艺高强,行踪飘忽,正邪难判。

  凭借直觉,宫羽亭觉得一定不只是他一个人,他决定不露声色,再盯一会儿。另一边看上去,虽然是以一敌八,可一时之间还不至于陷入太过危险的境地——因为直到现在秋枫也没有用他那把长刀,刚刚在甬道的时候,慌乱之间,他从地上从容不迫地另捡了一把障刀,比照风老姑姑给的 ,自然是天壤之别,没几下刀就卷了刃,可他还是将那把“秋水”束在背后,不动分毫。

  宫羽亭将它视作一个信号:一旦秋枫拔出了它,那形势真的就变得万劫不复了。

  秋枫本说要去找风无敬,出门的时候却没有折返回原来那间赌场中去,径直朝着大厅跑来,显然是有了计较,对此宫羽亭也抱有相同看法,在这人多嘈杂的地方,风无敬更难控制场面,而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鬼知道到底埋伏了多少人在!

  风无敬一定在某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怕此刻风老板并没有足够的耐心,这八个人与秋枫已经来往了半柱香的时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未免太久了些。而且他们现在做的,也只是将秋枫缠住,双方都进退不得——这还是在秋枫没有拔刀的情况下。

  宫羽亭不知道这是因为秋枫再一次善心大发还是为了自己这边拖延时间,毕竟两个人制定的这个作战计划前后交流也不过只有五六句。这时他已经站在那牛鼻子老道旁边的桌子上,从怀里摸出来一把银子便随随便便地压了上去,这时他必须要格外小心,同时要注意秋枫、道士、山壁上的监视者和赌桌上骰子开出来点的大小,不能有一丝的疏忽,这么多年来他能够到处兴风作浪并全身而退,凭借的便正是这般常人所不能及的细致和谨慎。

  果不其然,便在这时,宫羽亭见到又一行黑衣大汉从远处匆匆赶来,目不转睛,全然没有寻常巡逻的模样,明摆着就是冲秋枫去的,秋枫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从十六个人的围剿下存活下来……

  事不宜迟,必须赶快去告诉他自己找到了组织的人。

  便刚要行动,眼角的余光乜见不远处,忽然似有一股电流从背上窜过,隐隐间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不对,不是十六个人,是十七个……

  第二波赶去的人,一共是九个。

  因为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黑衣——在这间赌场中,这代表了一种职位跟身份——所以走在一起,一眼望过去,很难看出准确数目。在赌场里,谁会盯着这些人看,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不觉得你心里有鬼就怪了。

  问题便就在这九个人身上……

  宫羽亭环顾四周,仔细观察赌场内往来巡查的黑衣大汉,无论分散在哪个角落,都能明显看出,全部都是八人一组,组内再分两队,负责的区域严格分开,每一组都只负责自己的那部分,两队内部互换。

  这些人一直都在赌场里周游,大部分时间,移动的路线和轨迹都是固定的,其实只要稍加留意,便不难发现其间的规律。但是赌场中的人,谁会没事儿盯着这些人研究呢,他们明明显眼得就像长在路中间的树,可因为来来往往的人都见得太多了,反而就理所当然的视而不见了。

  宫羽亭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在风无敬的赌局上,他一声令下召来的人,也是八个……

  所以,几乎可以认定,整个采石坊,人员的安置设定,都是以八为单位,那么这次的九个人,就一定有一个是额外多出来的……

  会是组织的人吗?

  组织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秋枫痛下杀手吗,他们原本不是需要秋枫活着才好加以利用吗……

  不,管不了这么多了,必须要去提醒他这一点才行!

  刚要动身,忽然发现旁边赌桌上,那道士已经不在了。他的注意力也只是稍微偏移了一瞬间,人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不会这么巧,一定是被……

  念头登时被寒意打断,陡然间,宫羽亭感觉自己脊背缩紧,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宫爷这是慌张要往哪儿去呀?”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看来……这牛鼻子非但跑开了自己的视线,还提前一步绕到自己身后了。

  左腰被抵住,剑尖透过衣衫,扎进宫羽亭的皮肤里。

  “那边要发生的事,你就老老实实看着就好,很快就会结束的。怎么处置你,也不用太着急,都是马上能决定的事儿。”方顾亦音量不高,在这糟乱的环境中,几乎每个字都能被淹没,可却一字不落地准确地传到了宫羽亭的耳朵里。

  “看来方道长说了还不算。”宫羽亭笑道。他忍着剧烈的疼痛,脑海中拼命想着应对的办法,像这种上来被别人先手拿住的情况,着实不多。

  能感觉到方顾亦拿着的是把短剑,从力道和他说话时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来判断,应该只有两尺来长,周围一切如常,没有谁发现这两个人的异常。

  方顾亦笑道:“话自然不是我说了算,可你这条小命,我可是要定了!”

  “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道长可能还得再往后排排。”

  “现在耍贫嘴也来不及了,我可听人说过,逮着你这小贼,没什么别的,瞅准机会就捅上一刀,不然一个眨眼,就瞧不见人了!”

  “看来告诉你这话的人,还挺了解我。”宫羽亭道。

  “这世上怕没有他不了解的人!”

  宫羽亭举起右手,指向秋枫那边的方向,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如果一刀捅不死我,我还是会跑……”

  方顾亦眼前忽然一花,手上原本压迫着的劲力突然落了空。

  “……得掉。”最后两个字从脑后飘来。

  方顾亦猛回头,可哪里还有踪影!

  人头攒动,就算能看见,也立时会失了目标。地上原本有斑驳血迹,可没追出两步,便已被人群踩得乱七八糟。

  如若不是剑尖还在滴着的血,只怕方顾亦很难不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他究竟是如何从自己眼前,像变戏法似的,忽然消失的!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会去通风报信,只要知道他要去哪儿,再抓到他就不难!而且这一剑,他自知插得很深,受了这么重的伤,行动无论如何都会受限的。

  宫羽亭个子不高,若是跟赌场里那些黑衣大汉比,简直要矮上一头还要多,此刻他半弯着腰,小心躲闪,便能确保不被人察觉到。可是,要溜回到秋枫旁边,似乎便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大意了,太大意了。他简直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中了别人这般埋伏——这本是他最擅长的方式。伤口隐隐作痛,也完全没有时间加以处理,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现在的关键就在于组织中有几人在此,如果只是方顾亦一人,倒还好,就算自己这个状态,宫羽亭也有足够的把握不再被他发觉,可秋枫那边该怎么办,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敌得过这么多人,何况新去的九个人里,一定有组织安插的杀手在。

  他每一步走得格外小心,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巧妙地绕过了所有人,即便是忽然遭到推搡跌倒的,也没能碰着他衣角。将警惕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绝对不能再让人不声不响地接近自己身边了……

  绕过前面这人,便走到石壁之下,看来只有闹出一场大的骚乱,才能找到掩护。可正当他打算从左边走过时,前面这人往左踏了一步,宫羽亭只好挪回右边,可那人居然往右跟上了两步。

  宫羽亭抬起头,身前站着的,是个衣衫考究的公子哥儿,个头跟自己差不多高。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又叫人给盯上了。

  比起再度被人抓到的烦躁,此刻蔓延在他心头的,是无以复加的挫败感。

  “宫小爷刚才那番神技,叹为观止,不得不服。”

  宫羽亭眉头猛抽了一下:“你都看见了?”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恐怕比苏清明苏大人看得都清楚。”

  宫羽亭扯下自己一条袖子,仔细束在腰间,绑了结实,双眸冰冷,死死地盯着这公子哥儿,道:“你叫什么?”

  “何所望。”公子哥儿答道,“突然问这个干吗?”

  “我很少杀人,但是每次杀人,都要问清对方的名字。我自己也会一直记得它。”

  “那这次怕是你要记得的,就是杀你的人的名字了。”何所望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作为死人,记住什么也没有什么用。” 刀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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