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五怜教’的那次?跟那次有什么关系?”风无敬问道。
“不,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五怜教那次启动的御鬼令,其实已经是第四次了,第三次是在他二十年前。那一次的御鬼令,风家近乎全军覆没,而当时,下达这一指令的御剑庄庄主,正是觥北支的人。”
风无敬怔住,他完全被震慑到,说不出话来。
不仅因为他对御鬼令太过了解,他无法想象究竟花了多大的精力,才能做到就连御鬼令这种事,都彻头彻尾被欺瞒,丝毫不见任何消息渗出。而且自然不光是他,正如风落之所言,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
而且,从头到尾,他从来都不记得,曾经还有觥北支的人,做到过御剑庄的庄主。
“那是大概八十多年前的事了,是吧,没想到吧,其实听上去也并没有多久远,八十多年,至少,整个神风岛上,还是有一些上了年岁的人能记得这件事的。那个年代,江湖上有一个帮派,叫同兴邦,起初时候并不大,做的也只是一州内的镖货押运,出了州,就不灵光了。可突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便迅猛地发展了起来,业务越来越熟练,生意也越做越大,从一个州,做到了相邻的三个州,继而同其他帮派联合——不限于镖局,无论是什么样的门派,它都兼容并包,吸收融合。中间或许有过摩擦和龃龉,但总之,它越来越庞大,等御剑庄察觉到的时候,那个大帮派的势力已经横跨中原六州了。”
“大帮派?”
“不错,后来,他们的名字,就叫作大帮派。因为势力完全覆盖,所以导致所在州郡,但凡有人想要运送个什么东西,无论大小,就只能找大帮派一家,镖货一路开道,绝不会遇到任何阻拦。久而久之,甚至黑白两道,也同属一家,逆其者亡,如不归属,寸步难行。”
风无敬听到这儿皱了皱眉,他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
“御剑庄弟子行走江湖,本就分散在各处,虽然本的是除暴安良、伸张正义的初心,除了黑帮邪道,是不是也难免会跟其他正派人士起什么争执和冲突。但那段时间,风家注意到,门下弟子出行,伤残率异常严重,几乎有半数以上,不能平安归来。细查原因,才知是那大帮派已然嚣张至此,所控范围内,完全不得其他人染指。关于它的势力,武林中其他几大名门正派,也十分头疼,可一来其并没有行什么大奸大恶之事,非要说的话,反倒是各派联合成了大帮派之后,整个中原的争端和冲突都少了很多,至少看上去,依然算得上是件好事。但所有人都对它的持续壮大惴惴不安,唯恐有朝一日其心怀恶念,反噬江湖。”
“大帮派中为首的,便是最开始那同兴邦,同兴邦的帮主后来经过查探,发现只是个叫孙兴的名不经传的小角色,算是弘禅寺的外家弟子,学了三年艺就还俗了。根据识得的人回忆,是个武功与谋略都算不上高的人,唯一的可取之处,便是一身豪气,胆子大,讲义气,肯拼命。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做一个帮派,能够做起来并不算奇怪,但是把帮派做到这个地步,就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但担忧终归只是担忧,这些名门正派,最起码的脸面总还是要的,毕竟那大帮派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偶尔有一些过界的行为,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就此深究起来,只怕没有哪个门派会是干净的。所以一番讨论之后,似乎所有人都觉得现在也放着不管,任由其发展,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所有人都觉得它费力扩张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就这么扩大势力而已。
但是最后还是决定,由弘禅寺当时的一位高僧出面引荐,风家御剑庄庄主和登云观掌门连同当时江湖上另外三大门派的代表一起,前去大帮派议事。当然,事情并没有做得那么直白,那一行人名义上,只是刚巧凑在了一起,刚巧又一同走入了大帮派的地界而已。面对这样一群人同时出现,大帮派自然无法坐视不理,他们最妥帖的做法,便是刚巧大帮主也出现在同一处,非常顺理成章的,几人便坐一起,吃了个便饭。”
他便这么一个人陶醉地说起了这些前尘往事,也不管旁边的人是不是愿意听,但是他声音清脆,语气柔和,气息起伏得当,让人无法不跟着他的话语听下去,是以哪怕现在失去一切,去酒馆里说书,都能活得不错。
风无敬也知道这些前尘往事与现在的情势似乎无甚关系,可既然风落之在这个时候提起,便意味着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说不定听了之后,就能理解为什么他要倾尽全力,也要犯下这弥天大祸了。
“那场饭局定在当地的宴月楼里,大帮主包下了整个场子,豪气干云,席间有他昔日师叔,他也十分客气,那场饭局吃得平淡,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酒足茶饱之后,众人散去,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单凭他,是没有能力统帅整个大帮派的!”
“那是为何?”风无敬忍不住问道。
“可以看出,他的武功并不弱,在江湖上,也足以算得上是一流水准。据他师叔回忆,验证了这些年他的武功的确长进了不少,身上的伤疤多而明显,应该是久经沙场,从千百回的死斗中磨炼出来的武技,而且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但是,这也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当时的大帮派,门下帮众数以千计,单凭他的超绝武功或者说个人魅力,是绝对无法让这么大规模的组织有效运转的。而且,可以看出的是,他坦荡直率,说话喝酒,都不加虚掩,没有半分心机,更不用说什么权谋之术。所以……”
“所以,你们认为,他身后一定有人,掌管着那大帮派的一切。”
“不错,毕竟单凭他的话,可能就连偶遇这种场面话都未必说得出。而且,这是当时我们所有人的一致意见。我们一致认为,冲锋陷阵自然是他,可真正运筹帷幄,盘踞在那蛛网正中间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那这到底算是摸到了底,还是没摸到呢?”
“至少他们的刻意隐瞒,让这些人提起了足够的警惕。”
“确实,否则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呢?”
“这个像军师一样的人物,在他们帮派里被称为‘先生’,问及帮众时,所有人都知道,提起他时,每个人的自豪跟提起大帮主时别无二致。可再继续问下去,却全部都一无所知。他们这么大的帮派,人数众多,即便有着严明的纪律,可是很多事情,还是很容易就能打探得到的,而容易打探到的,流于表面的这些,便是这帮派期望别人知道的。”
“但是对军师这种二号人物一无所知,也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只能说明这军师是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不希望别人知道。”
“后来,稍微盘算了一下军师加入的时间,基本上和当初的同兴邦忽然崛起,是一致的。便也可以说,是这个军师,一手策划了大帮派的诞生。”
“听上去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而他的讳莫如深也让其他名门正派过于警惕,加上大帮派的势力还在逐渐扩大,后来,便如所有人预料的那般,矛盾频发,摩擦频犯,便就因为一些不起眼的,说出来可笑的小事,大帮派和风家,开了战。” 刀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