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一堂并没有理睬周围任何人,长剑在手,便咄咄相逼。那瘦高汉子也不知是战斗太久还是受伤太多,连连败退,生生被南宫一堂逼入身后的厢房内。
风灵溪爬起身,只觉后背生疼。刚要走上前去,便听见耳后栏杆处“咚”的一声闷响,紧跟着便如一阵风闪过耳畔一般,看到一团白影冲入厢房。可那瘦高汉子手里长刀大开大阖,南宫一堂与刚冲进那人一时间竟欺不进身,风灵溪这才瞧清后入那人手里拿的是柄短剑。
风灵溪还未分辨出来,就听见一旁的司徒非道:“呦,热闹了,这不是马伯云马老板吗?”
再仔细一瞧,便看出马伯云使着短剑确实不太顺手,几次十分明显的进攻失效都源于其对手中武器长度的错误估计,想来是方才在楼下随手捡了件兵器便冲了上来,此时大概连五成的功力都没有发挥出来,可为什么就算是这样他也要掺和进来……
瘦高汉子始终将对面二人控制在距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若马伯云此刻手里拿的是善使的长枪,那定然不是问题,方才这么多人没能拿下这瘦高汉子,也是武器上吃了亏,只要他精于防守,不急不躁,一时半会儿是很难将其拿下。
只见那汉子一刀将南宫一堂格开之后,左脚猛撤,重心放低,微扣手腕,横刀于前,整个人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生生顿了一个瞬间。南宫一堂大叫:“不好!”便飞身跃起,并一脚踹在身旁马伯云的膝盖处,后者被他踹得踉跄后仰,而他则顺势攀住屋顶横梁,整个人蜷了上去。
风灵溪心中一凛,身子猛向后仰,还未来得及躺平,便感到一股宛如要将皮肤割裂的寒气从鼻尖上划了过去。耳畔传来阵阵惨叫以及栏杆断裂之声。
是刀气!
好强的刀气!
破窗之声响起,再坐起看时,那人已逃得无影无踪,眼前只剩下一扇破烂的窗户,冷雨从外倒灌进来,吹得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身边有未来及闪躲之人被那刀气击中了腰部,索性都不是正中,鲜血直流但似乎并不要命。本来司徒非也站在门口,可再回头看他时,却见人已在对面六层处了。
南宫一堂从房梁上跳下,伸手去扶瘫倒在地的马伯云。口中直道:“马兄,对不住,刚才实在情势危急,情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您切莫见怪。”
马伯云被他搀着才站起身来,看上去腿上那一记挨得不轻,似乎站都站不稳,道:“兄弟哪里的话,刚才如果不是你当机立断,只怕这时为兄已经被拦腰切成两段了。真没想到啊!这小子居然……”
“马兄,您可瞧清楚了,确是那……?”
“不会有错!哪怕他没摘下面罩,可那身形我是认得的,正是那店小二!兄弟不要管我,快去追他!”
南宫一堂似有犹豫,可还是点了点头,从窗口跟着跳了出去。
店小二?什么店小二?南宫一堂为什么会和马伯云在一起?一系列疑问尚没有得到回答, 就听见身后的司徒非大喊:“那人从东面窗户跑出去了,你们快他妈给我去追!”
估计是招呼自己的手下去的,可是就他们的身手,真追上又能怎么样呢?
六楼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刀痕剑痕,破烂不看,地上摊着十余人,有死有伤恶战已毕,这里居然有了片刻的宁静,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下一刻该何去何从。风灵溪站起身来,心中也觉颇为侥幸,方才所有人都手手杀招,当真是万劫不复的修罗场,若非自己这些年练功不辍,只怕方才那惊雷一劈,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想到这儿,甚至都觉得有些后怕……
原来,这就是江湖中人每天都过的日子吗?
风灵溪看着宴月楼内凌乱的一切,周围所有人都开始收拾残局,有包扎伤口的,有坐下呼吸吐纳调整气息的,每个人都面色沉重,一言不发。一直在一旁远远观战的董夫人招呼来了店里的小二跟伙计,着他们上来收拾,并没有多余的任何情绪,也不知是对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还是早有准备。
方才的打斗虽然众人往来许多个回合,可实际却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二楼到五楼,依然有很多不敢上来围观的人,更多的人骚乱一开始就逃了出去,想到这儿,风灵溪的心就跟着沉了下去。她知道,这份恐惧就要随着他们蔓延扩散,迅速抵达这个岛的每个角落了……
事态似乎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加速前进了。
觉得有谁在盯着自己,风灵溪猛地抬头,见一旁的另一间厢房内,坐着一人,正笑吟吟地盯着自己看。正是她一进宴月楼时,觉察到的二楼那人,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一股难以言说的乖离感弥漫在他周围,风灵溪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本来被人这么无礼地盯着应该感到出离的愤怒,可是此刻却没有,好像眼前这人根本不存在似的,或者根本就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人物,他就这么不合氛围地坐在这儿,衣冠整洁,与周围格格不入,可其他人似乎没有一人瞧见他,没有任何人的目光看向这边。那人站起身来,冲风灵溪打了个告辞的招呼,退步到窗边,风灵溪知他要走,便快步走上前去,他却只指了指桌子,身子一仰,便从窗口消失。风灵溪再过去看时,便已到处瞧不见踪影。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一个在江湖中传说了很久的名字,她也不确定此刻的违和感是否能和江湖上那个唯一能逃过苏清明追捕的传说对应上,不知他身上这种神秘的若隐若现气质是否就是苏清明一直无法抓到的原因。
宫羽亭。
风灵溪低头叹了口气,只觉得江湖上未知之事实在太多。没想到正瞧见桌子上沾水写着的两个字:
“闫硕”
风灵溪下了一楼,那闫硕还躺在地上不停抽搐,整张脸苍白,毫无血色,嘴唇青紫,还时不时有几句哼哼唧唧的呻吟声从里面溢出来。
“真是难看啊……”风灵溪心中嘀咕。见司徒非的手下只余下两人,其中一个还在手忙脚乱地对闫硕做紧急处理,只是手法粗糙,闫硕的表情狰狞得更厉害了。
“居然这么娇贵……”风灵溪鄙夷之情更甚,“皮糙肉厚成这般模样,哪这么容易死掉。”走过去看时,却见其印堂隐隐发黑,连忙蹲下身,手指轻触伤口,果然指尖上沾的血,全是黑的。
“你是何人!”司徒非一手下质问道。
“能看得出是什么毒么?”风灵溪毫不理会。
那人愣了一下,居然没有继续反诘而是顺从地接口道:“不知道,不过毒性不深,没有扩散,应该不是什么致命的毒。”
风灵溪看闫硕眉头紧蹙那个样儿,便知这毒大概也是不重的,因为真正见血封喉的毒药,只会让人感觉到酸麻,而非疼痛。
那人既然要暗中偷袭,为何要用这不夺性命的毒……?
风灵溪从腰间拿出一个翠绿色的小瓶,交到对面那人手里,道:“这药丸一颗给他含下去,另一颗捣碎,敷在伤口处。它虽说不上能解百毒,可至少能抑制一会儿,带着他沿着这条路上去,到御剑庄,说明情况,再把这个瓶子亮给他们看,门房会放你们进去的……”随即转头,对站在身后的胡望花道:“花姐,外面不太平,这宴月楼只怕最近也得歇停两天,你就随他们一块回庄子里罢。”
胡望花沉吟着点了点头,半跪在阎硕肥大的身躯前,从对面那人手里拿过小瓶,道:“让我来吧。”
“你们到底是……”那人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了。
风灵溪没有理会,隐约间觉得自己好像还忽略了掉了什么,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姑娘,药敷好了。”一旁的胡望花在耳边道。
风灵溪点了点头,道:“花姐,你听我的,这里的事你就不要再碰了。你跟着这闫硕进庄,去了便找庄姑爷,他知道怎么办。”
外面接下来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早点让花姐进庄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
“哎!造孽啊,造孽啊这是!”胡望花练练感叹。 刀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