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喽！”秋枫叹了口气。

　　“所以什么？”

　　“所以我们俩在这儿合计了大半天，虽然是把很多之前堵在心头的问题捋清楚了，可最后却发现有更多的疑问和难题，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明明天一亮我就要玩完了……”

　　“切，你现在这个状态，哪儿是觉得自己要玩完了的样子？”洛重阳不以为然，可也不得不承认秋枫前一句话说的确实属实。

　　是啊，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虽然接下来这几天完全可以低调行事，不露于人前，可这岛统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又挤满了闲得发慌的江湖中人——绝不会超过两天，这小子到了哪儿都会被认出来。而且也不能一味地就这么畏缩着，不想点办法打乱他们的计划的话，一定会被一直牵着走。

　　“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们，他们却利用了整个江湖的人来牵制我们。所以，现在开始，咱俩还是分头行动。我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尽量保证活着，你去找出他们来……”

　　“然后呢？然后你被以风家为首的武林正道分尸，我被那帮连是谁都搞不清楚的人分尸……”洛重阳不屑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

　　“事情没这么简单，我们太多的事都只查了一半就停滞不前，说不定彻查到底，就能有所突破。”

　　“你是说虎威的内奸？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虎威的那几位爷手上有请帖，现在大概已经在庄里面住下了，这条线是断了……我在意的，还有那个南宫一堂……”

　　“南宫一堂？”秋枫没想到洛重阳为何突然提到他，原本在他印象里二者本是风马牛不相及才对，“你今天也瞧见他了？难道是……”

　　“不错，那会儿我正巧在附近，听见吵闹声便凑了过去，也正是在那儿瞧见了你，后来才一路尾随到了深巷。说回这南宫一堂，此人出身于商人世家，按理来说，在武艺上的天赋、幼功均应有所欠缺，应该是连那风灵伊都不如才对——可今日他那极为惊悚的一掠，完美无缺的切入，连我看了，都忍不住拍手叫好。而且不说别的，单是他所用剑招能让梁刀儿那种人感到吃惊，便已很了不得了。你刚甚至还提到说风灵伊都把他跟风二公子相提并论！昔年我与风二有过几面之缘，那时他虽年轻，可剑法上的造诣已非同凡响，如今他正当壮年，这么多年来，江湖上就一直传言，说他是当今武林，剑法第一。我以为这说法大概是不过分的。若真是如此，那这南宫一堂势必也跻身江湖一等高手之列，这事儿无论怎么想，怎么蹊跷……”

　　“所以你觉得，要么他真是连风家这些子弟都望尘莫及的天才，要么这其中有诈？”

　　洛重阳点了点头：“不过这人确实是真刀真枪的实在功夫，大概不会掺和着什么阴谋诡计——那玩意也不可能掺和进去。当时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谁见了都佩服。他妈的，现在已经快成惊弓之鸟了，随便什么听起来看上去反常蹊跷的事儿都会跟那帮人联系在一块……”

　　“说到蹊跷……”秋枫忽然沉默，双眉紧锁。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只能在已经稀薄了的记忆里苦苦的寻觅……

　　南宫一堂，圣杀十三式，双刀，梁刀儿，茶楼……

　　茶楼……

　　秋枫“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惨白，满是惊恐。

　　“怎么……”洛重阳话还没问完，就见秋枫一把抄起桌上的长布包裹冲了出去，口中直叫“坏了！坏了！”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洛重阳不敢多耽，紧跟着也追了出去。

　　“印象中，从来不记得这小子这么着急过。他到底是想起了什么？”洛重阳心中暗问。可跟出了门时却又哪里瞧得见秋枫的身影？身子几个起落，只能靠后者大意留下的阵阵脚步声分辨去向。可他却仍不管不顾，一个人闷着头发足狂奔，一会儿的功夫就完全数不过来到底已经转过了几个弯了。洛重阳见周围的建筑渐渐有些熟悉，虽已夜深，可这附近依然灯火通明，这才认出，原来是回到中午时的那家茶楼处了。

　　两边建筑上，因梁刀儿和南宫一堂激斗留下的伤痕仍在。

　　茶楼对面的那间酒楼的二层处，一个霍大的黑洞，突兀固执，像恶兽夜晚张开的大嘴。

　　洛重阳见茶楼大门被推开了道缝，便知是秋枫硬闯而入。心想这小子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一下，刚才那般扑腾，不晓得要被多少个深夜未睡的好事者盯上了。当下也管不了这么多，只能也走了进去。

　　茶楼早已打烊，整个大堂漆黑一片，隐约间，只看到角落处有些许亮光遗留。洛重阳走了过去，看到秋枫站在一间屋的门口不动。

　　刚要开口问“到底怎么了？”就看到屋内的景象，那句话也就生生咽了回去。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趴到在血泊中，屋子里面腥味刺鼻。桌子上的油灯还在，时不时发出“滋滋”声响，昏黄的光刚好洒在那人的背上。其余地方，全是黑暗。

　　“他是……”

　　秋枫没有答话，径直走了过去，蹲了下来，把手放在脖颈处，果然气息全无。复又摸了摸尸体，还残留下些许余温，想来是这茶楼打烊了之后才被人杀的。把尸体翻转过去，便看到了原本被遮盖住的致命伤，心里叹了口气：这笔血账，看来又是要记在我头上了。

　　这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了茶楼老板，竟然也被人在胸前极其刻意地切了十几刀。伤口模糊难辨，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溃烂。

　　和深巷里那瘦高汉子处理人的方法简直一模一样……

　　“这家茶楼的老板。今天中午的时候招待我跟风灵伊的那个……”秋枫站直了身，回答道。

　　“为什么他也会被……”洛重阳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栽赃之意。

　　虽然能用这种残暴的手段杀死一个不会武功的老人是很多人都能做到的，可一旦明天“那个消息”传播开来，只怕关于凶手，没有人会做第二人想。

　　再加上，胆敢在御剑庄地盘上如此嚣张的杀人的……也肯定只有他。

　　秋枫没有接话，却只道：“今天我跟风灵伊到这茶楼五楼的时候，已经有一个隔间里坐了人了。后来风灵伊提到，说这家茶楼的老板为了答谢风家人，定下规矩，五楼的所有隔间只招待风家人，其余的人，无论多大场面多大威风，都只能在余下四楼里找座位。我当时没有在意，也没多想。我们挑的是个靠栏杆的位子。所以，梁刀儿出手的时候，正巧在脸前，把那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我一时没忍住，萌生了‘真想跟他动手试试看’的想法，大概是那时候，流露出了不少煞气吧，可谁想到竟然被在人堆中的他察觉了到。那疯子一脚就跳上了五楼，站在我跟前，要跟我动手……”

　　洛重阳连忙打断了他：“他跳上去找你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下面。其实要不是那疯子就那么跳了上去，只怕我还看不到你当时就在楼上站着。今晚也不可能找到你……”

　　秋枫双眼仍盯着地上的尸体，气息虚浮，透出了说不完的悔恨，口中仍然不停：“后来你都看见了，鹿代中赶来，他冲下去跟鹿代中打斗，二人胜负未分之时，南宫一堂便从天而降，硬生生地架开了两个人……”

　　“我看到了，那手确实漂亮——反正我是不行。”

　　秋枫表情不变，继续道：“那你是否留意了，他当时是从哪儿冲下去的么？”

　　“……好像是……”洛重阳忽地惊觉：“好像就是这茶楼！也就是说……”

　　“不错，当时同样在五楼隔间的，就是他……”秋枫目光中登时杀意骤现，“和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你能肯定是两个人？”

　　“我们刚上楼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有两个人的说话声。可紧接着就没了声音，可见他们也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有风家本家的人会上来。南宫一堂冲下去的时候，我只想到了原来他就是那个在我们之前来到五楼的人。后来风灵伊认出了他所用的剑法，据说是风老爷子当年拿来对付我家老头子的那招‘除鬼剑法’，惊慌失措。我怕被南宫一堂发现，给风灵伊带来麻烦，就匆匆带着她先走了，连最后他俩大战的结果都没看到。当时却没多顾得想一层，那个跟南宫一堂在隔间的人，是谁呢？他是不是知道后上楼的人是我跟风灵伊呢？”

　　“你是说，那个和南宫一堂在一起的人，就是‘他们’中的某一人？”

　　“那两人说话虽然我没听得清楚，可却可以肯定，另一人一定年纪不大……而且，南宫一堂无论身份武功，都是极上乘的人物，所以真有什么阴谋，跟他前来交涉的，也一定是那些人中的头目。甚至有可能就是那‘公子爷’本人！”

　　洛重阳微微颔首，同意秋枫的这些推断。

　　“所以，这店家看见了那公子爷的长相，他们要来灭口了……”

　　“更主要的原因，只怕是我跟风灵伊的突然出现，完全在他意料之外。若非如此，他也就没有杀这店家的必要了。毕竟，南宫一堂无论跟谁在一块喝茶，都不会是一件太让人吃惊的事。而且如果那人真的是‘公子爷’的话，一定是个陌生面孔，至少从未在江湖中出现过，这店家见了就见了，也不甚打紧，他总不能把所有见过他真面目的人统统灭口——可如果被我这个知道‘公子爷’的存在的人知道了，便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洛重阳冷冷道：“为了这一丁点的‘可能性’便杀人灭口，当真也是那些人的作风。” 刀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