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那道蓝影如闪电般重重落下,可偏梁鹿二人激斗正酣未曾发觉。秋枫定睛细看,却发现那蓝影虽直线落下,去势汹涌,可却并非直冲进交战二人之中。
“难道是顾忌直冲其间太过危险?”秋枫疑惑,“可那就也完全没有必要用这么大的力道地往下冲啊……”
其余围观众人见其身法宛如天外矫龙,更是惊叹,莫不言这神风岛此间果然卧虎藏龙,高人辈出!
那鹿代中的跟班小厮,被吓破了胆,怀中抱着的鹿代中的刀鞘都险些要掉——因为他正眼睁睁地看着那蓝影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头下脚上。挂着笑意的面庞离自己越来越近,只是瞬间便已近在眼前,心胆俱裂,两腿发软,便要瘫坐在地。
几乎是眨眼间,落雷一样的蓝影已掠至身前,却没有片刻停留,便就从他身旁划过,刮得这小厮衣衫翻飞。那人几乎已是贴地而行,冲着正交战的梁鹿二人就撞了过去。小厮惊魂未定,脸上被刚刮过的凉风蹭过的触感依然存在,正纳闷为什么那人特意在自己这儿打了个弯,再看怀中,鹿代中那柄刀的刀鞘竟消失不见。
梁刀儿的长刀,鹿代中的厚背阔口开山刀,两把刀彼此纵横交错,闪过的刀缝和刀影密集浓重,宛如编织出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把二人罩在其中,旁人不要说切入了,便是接近,也要冒着被刀锋刀气切得身首异处的凶险。
便如“观棋不语”,江湖中二人的生死对决,一样容不得别人打扰介入。纤细的刀锋划过的痕迹,往往便就是生与死的界限。一招不慎,死的,就一定是三个人。
那蓝影距离他二人只剩五步的时候,梁刀儿和鹿代中都有所觉察,两人同样大惊失色,万没想到竟然有人会这么贸然地朝着这“死地”冲进来——甚至好像还在笑?几乎是出于本能,两人都撤去打到一半的攻击,向后撤开一步,中间的空间立时显得开阔。因不知这人意欲何为,是何居心,二人双双挺刀,一刺一劈,全朝那蓝影招呼了过去。
以肉眼完全无法追踪的速度,那道蓝影双臂大展,一道亮光从其怀中闪出,直迎上梁刀儿的那一劈。另一手中抄着半路劫来的刀鞘,不偏不倚,将鹿代中的那一刺正吞入鞘,分毫不差。
“喀”的一声脆响,清晰,刺耳。
全场霎时间,寂静无声。
不远处,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清晰清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沉默着。
“这,这……这怎么可能??!!”
鹿代中身边那小厮抬起头,望了望天,眼前仿佛还残留着那道让人惊异的蓝色弧线,这才明白:“那人之所以费尽周折在我这儿打了个弯,为的就是取走刀柄接下老爷那一刀啊!难道说……”倏地一下,浑身上下的汗液全泌出来了,“他打一开始就把这一切都算计好了!?”
周围已轰出了震天价的喝彩!
刚才那看上去甚是即兴的一幕, 抹杀了之前鹿代中和梁刀儿两人倾尽全力演绎的全部。
那道蓝影的一系列动作,所有人都瞧在了眼里,看得清清楚楚。可每个人回想他那一系列细腻、连贯、惊为天人的动作时,却发现总是记不完整,总会在某个片段缺失,没法将整个动作连续地回忆起来。
只因实在太快,快得尽管大部分人都将其瞧在眼里,却都未能对其加以完整的理解。
这一奇招,匪夷所思,雷厉风行,已经比多数人的理解速度还要快了。
神兵天降!
所有人看着他时,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这四个字。
秋枫眉头抽了两抽,刚才那套动作在他脑海中百转千回,片刻的功夫,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才全想了个明白。不知不觉的,身上已被冷汗浸湿。
这个人……只怕与洛大叔都不相伯仲。
三人仍僵持着,都保持这最后的动作一动不动。只不过,两人脸上满是震惊,另外一人则神情平淡,好像这一切的发生,都再正常不过一般。
那人手中握着把三尺来长的剑,剑柄剑锷剑身剑刃通体银色,剑柄上花纹繁复,仿佛是精心设计的奇异图腾,顶端处镶着个拇指大的红宝石,滢滢如血。握着剑柄的那只手,也白润如玉。连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都清晰可辨。
“那剑柄上的花纹,怎么老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秋枫心中嘀咕。
刚念及此,人群中不知在哪儿便猛爆出一声:“不愧是南宫家的大公子啊!南宫少爷好俊的功夫!”
只此一句便引来无数纷纷议论,所有人都交头接耳地谈论开来:
“哦?原来涂州南宫家的大少爷竟是如此这般模样?没想到人长得俊朗,连功夫都这么高!”
“人是风家的女婿,不说能得风老太爷亲传,还有风大风二这俩当世无双的小舅子,稍微学学,不也比咱们强么?”
“话是这么说,可……却不知为何要插手他二人的打斗?”
“哎!那不是一个道理么,他身为风家的女婿,见有人在风家地盘上生事,眼见着这便要闹出人命来,焉有不插手之理?”
“看来这与风家联姻,不但能娶回一个漂亮老婆,还能学到高强武功,真是大赚一笔啊!”
“呸!人是中原贵族世家的长孙长子,你他妈算哪根葱,也敢觊觎风家的姑娘?”
…………
余不一一,皆是极尽吹捧之能事。但听一言,便知万语。寂静重新被打破,新一轮的喧哗围绕着“天降之神兵”南宫一堂重新展开。
秋枫转过头,看向风灵伊——便是听到他们说出“风家的女婿”这句话时,他才察觉到风灵伊的异样:若是寻常,她就算不出声惊呼赞叹,也该出言评论一番——以她的见识听闻,定是一早便认出了那人是谁,可是,她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还没等秋枫开口发问,便已将她所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她温柔如水的双眸中,既有自豪,但更多的,却是吃惊和意外。
双眉微蹙,下唇被上唇紧紧压着。
难道,她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的姐夫有这么大本事么?
便是此时,脑海中才恍如有一道闪电划过:那剑上的图腾,不与当日在客栈中风灵伊所持之剑极其相似么?
难怪……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看到自己的姐夫如此神勇,我却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呢?“
秋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风灵伊察言观色,冰雪聪明,他也早已知道。
风灵伊叹了口气:“因为,据我所知,我四姐夫,原本是没有这么俊这么高的功夫的……”
秋枫不明白。
“南宫家是‘中原六大世家’之一,风家也是。可中原六大世家跟武林三大家族却是完全不同的范畴。作为‘武林三大家族’,自然是因为武功。可‘中原六大世家’,却是指有相当程度的财力和人力,雄踞一方,在某一领域,是整个中原的翘楚和命脉。即便是官府,也要一力扶持的。风家靠的,是刀剑打造跟海上保镖。而南宫家,则是瓷器生意。”
“瓷器?”
“恩,整个中原使用的所有瓷器,无论是上等工艺品还是寻常用的茶碗茶壶,四中有三,都是从南宫家的窑烧制而出的。整个皇宫中的所有瓷器,更是直接从南宫家定制的。这些,难道你之前都没有听说过么?”
秋枫摇了摇头。
“所以,我的这位四姐夫,他未来的身份,是这片国土上最大瓷器烧制厂的当家……他认识我四姐之前,据说,根本都没学过任何的武功……虽说风家祖训剑法不外传,可也没有‘传男不传女,传女不传婿’之类的明白说明,所以……”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我们当时都看得出,四姐爱极了这书生模样的公子哥儿,何况当时已是我大哥当家做主了,也没多说什么,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却没想到……”
“短短几年时间,他就已经将武功练到了这般地步……”秋枫替她说了下去。
“刚刚那一连串快捷无双的身手、精准的判断、恰到好处的力道……甚至,甚至都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能做得到的,更不用说他人生的前十几年根本没接触过武功了……”秋枫心中暗忖,没说出口来。可又不禁暗暗自问,如果刚刚是他,必须要去阻止这场打斗,可以做得跟这南宫少爷一样完美么?
兵不血刃,没有造成任何伤害,靠绝技一举征服了所有人。尤其还刀回鞘那手,更是高明至极。
除了完美,实在没有别的词来形容了。
“他的这幅身手,确实有我风家剑法的影子,可是,我明明记得他的功夫是认识我四姐之后,我四姐教给他的,这才不到十年的时间……他竟然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我总觉得,即便是我二哥,碰到类似的场面,也未必能应付得来……”
“哦?是那传说中的当世武功第一的风灵冲风二爷么……”秋枫心道:“真的是很想见一见啊!” 刀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