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峻由元荣的徒弟引着趁夜色正浓离开了雍王府，没有惊动府里不相干的人，也没有惊动街道上巡夜的兵卒。就像他来时一样，隐入夜色中，暗无声息。
元荣等到小徒弟的复命后，才重新从茶水房拿了一套茶具拎着小壶热水进了书房。
雍王张曜斜倚着凭几，双目轻阖。
元荣进来时脚步极轻，却还是惊动了张曜。
“人走了。”张曜依旧闭目养神。
元荣一面重新选了茶叶沏茶一面恭敬地答道：“是，侧门走的，没惊动人。”
“嗯，”张曜点点头，又问，“你怎么看卫峻这个人？”
“有本事，有野心，有脑子。”元荣端起茶杯双手递给张曜。
张曜缓缓睁开眼，接过茶杯，轻笑道：“是个将帅之才。”
“不过在安西那边似乎有些不如意，”元荣知道自家主子是想听卫峻的底细，便把前段时间查出来的事情说出来，“周伦这个人智勇双全不假，可惜后继无人。”
“噢？”张曜挑了挑眉。
元荣笑道：“他那个叫周齐的儿子空有蛮力，脑子一根筋，做个陷阵杀敌的先锋还行，要想做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再投次胎更轻巧些。”
“所以周伦之子看卫峻不顺眼？”张曜点出症结。
“是，殿下英明，”元荣道，“原本周齐和卫峻之间关系还很融洽，只是随着周伦对卫峻越加看中，周齐心胸狭窄，难免有些不快。
且一些早年跟着周伦的老将于公于私，也对卫峻这个后起之秀颇有微词，见周齐不喜卫峻，暗中自有人挑拨离间推波助澜，周齐对卫峻的心结便越来越深。
尤其是这一两年，卫峻立了几次大功，都被周齐给压了下来。若不然，凭着收复失地之功，卫峻何至于才得了个校尉之职。他此回入京，想必也是为了给自己寻一靠山。”
张曜摩挲这茶杯没说话，思量片刻后才道：“再看看，若真能收入门下，待周伦死后，安西那里也能分上一杯羹。”
张曜接着又道：“前段时间收集的东西是时候放出去了，正好借宁安把祸水引出来。”
元荣应诺，自去安排不提。
次日早朝，吴王张昡正等着梁重先出手收拾张曜，谁知梁重半分没提昨日半日闲山庄之事，只揪了几件不算小却也不算大的事情的弹劾雍王一系的官员。
张昡见梁重雷声大雨点小，暗道梁家没骨头，只好示意自己手下官员下场。
而没有了柳家庇护的雍王彷佛失了主心骨一般，处处落在下风。
一时之间，王、韦两派官员对雍王一系穷追猛打，大有把雍王拉下马之势。
高高在上的魏成帝一直冷眼旁观，从头到尾没有表态，却任由吴王一系对雍王咄咄逼人。
这种默许让吴王一派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死死咬住雍王一派的官员。而雍王一派则左支右绌，狼狈招架。
这一日朝堂之争，自然是吴王占尽上风。
事情似乎都朝着吴王所预期的方向发展，自然没人注意雍王在退朝后，柳安霖眼中的若有所思。
朝堂上的风头很快就刮遍了整个洛京城，而坐在望江楼雅间里的杜宜琬，正就着这刚打听出来的各种消息缓缓吃着望江楼里的新式糕点。
“张昡还是大意了，真以为张曜是只会靠着柳家的软脚虾不成。”杜宜琬轻哼一声，前世张曜登基后可是狠狠摆过柳氏一道的。柳家如此根深都能被张曜算计到，说明早在张曜托庇柳氏之时，就已经在为登基之后布局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轻巧巧绊在半日闲山庄的事上。
半日闲山庄的事情，说白了，关乎端仪的清誉，梁家不会也不愿意摆到明面上来，只不过是先把仇怨给结下了，往后少不得要给张曜使绊子吃苦头。可梁重是聪明人，永泰大长公主更是人老成精，张昡在其中的猫腻，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不会咬着张曜不放。
半日闲山庄这处算计，最叫张曜头疼的该是引起了柳氏对他的警觉，让他许多的暗中部署怕是要落空。
说起来大概是因为前世魏成帝北伐大败，耗空了泰半实力，叫柳氏一直压着。张曜背靠柳氏，太子之位唾手可得，行事安排自然能够心平气定，徐徐图之。
而这一世，朝中魏成帝、柳家、王家与韦家三足而立，柳氏虽势大，缺也被魏成帝与王、韦两家处处掣肘，雍王与吴王的太子之争日趋激烈。张曜在这种情形下，兵行险着在所难免。
不过这种变化，杜宜琬颇为喜闻乐见。在她眼中大魏张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张曜和张昡人脑袋打成狗脑袋才好呢。
心情舒畅，胃口就好，杜宜琬一直把盘中的蜂蜜红枣糕吃完后，才擦了擦手，称赞道：“望江楼大厨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蓼蓝一面帮着杜宜琬净手一面笑：“还是娘子的点子好，不然大厨也做不出这些花样来。”
杜宜琬摇了摇头，这几年她脑子里面的糕点菜肴方子都被掏得差不多了，宁和大长公主一家出京时，她就把自己所知的剩下的方子汇编成册，全部送给了宁和大长公主。
宁和大长公主的意思是往后她不回洛京，望江楼这些年也已经站稳了脚跟，不需要太过高调，这些方子做法她就当是杜宜琬这个小辈孝敬的礼物，并不打算再拿给望江楼出风头。
幸而望江楼的大厨们厨艺都很精湛，有了那几年杜宜琬给的方子，他们早就开拓了思路，能够自成一派推陈出新。
也因此，望江楼并未因宁和大长公主的离开而冷清，每天依旧客似云来日进斗金。
就在杜宜琬胡思乱想之际，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杜宜琬瞬间收回心神，示意蓼蓝去应门。
没多久，蓼蓝就引着俞季海转过屏风来到杜宜琬跟前。
忽略俞季海脸上遮盖疤痕的面具，一身青衫举手投足颇为文气的俞季海像是个书院里的教书先生。
杜宜琬深知俞季海之能，自然不敢将他当做寻常幕僚对待，先行行了礼，道了一声好。
俞季海大大方方回了礼，双方入座后便直奔主题。
“今日俞某冒昧求见杜家娘子，只有一事相求，恳请杜家娘子劝我家郎君答应尚主。” 重生之锦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