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进展比杜宜琬的预想还要顺利。
先是韦修晴宣布宴会开始前请诸位小娘子自由选择半日闲山庄中任意一种花卉作为诗词主题,宴会开始后会有大儒评定出前三,韦家亦有彩头奉上。
有了这个寻花赏花的由头,杜宜琬与王箬便能名正言顺地离开人群。
而后,王家六娘假装中暑需要同伴照顾,顺利地绊住了另外两名监视王箬的小娘子。
待杜宜琬将杜宜琰交托端仪帮忙照看后,两人就这般容易地往芝兰院而去。
路上,杜宜琬对王箬道:“果然是你的运道来了,今日才能这般顺利。”
王箬摇头失笑,“你道那两人为何对我六姐如此谄媚?”
杜宜琬回想那两名小娘子对着王六娘嘘寒问暖鞍前马后的模样,就像是妾室侍奉主母一般,不由怔愣,微讶道:“她们想跟着你六姐入吴王府?”
王箬颔首,轻叹道:“大父怕六姐性子太弱拢不住吴王,所以才让祖母等人挑选合适的陪媵人选。”
“可你六姐是庶出?”杜宜琬疑惑。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吴王正妃必定是郑嘉的嫡孙女无疑,侧妃之一不出意外便是韦修晴。
此二人不但出身豪族,还都是长房嫡出。
而王六娘出自王家七房,其父官不至五品,没甚建树,全靠托庇王仆射的余荫过日子。其兄年及弱冠,尚未出仕,在洛京士林中亦无才名。父兄不如旁人也就罢了,偏她还是庶出。
这样的出身,王家就算是搭上王贵妃的面子,也断没有把人捧成侧妃的道理。
亲王除了一正两侧之外,余下便只有孺人分位最高。可区区亲王孺人,哪里来的资格带着陪媵入府?
王箬冷笑一声,“七房庶女自然没有侧妃资格,可若是长房嫡女呢?大父已决意将六姐从七房过继到长房,记在大伯母名下。”
“这吃相也太...”杜宜琬无语。
“自然会有个明面上说得过去的理由。”王箬淡淡道,“便如同卖婚一事,王家是既要面子也要里子的。”
杜宜琬不想说下去再勾起王箬的糟心事,看了看路,低声道:“前面不远就是芝兰院了。”
王箬闻言,抬首望了望,又看了看前后附近,笑道:“那位卫校尉不愧是军中出身,挑的地方倒是极好。”
今日韦家与广平郡王同在半日闲山庄设宴,广平郡王倚着皇室子弟的名头占了东边的院落。韦家虽只得了西边,但胜在西边院落草木繁茂,不少花卉正在花期,相开正艳,景色绝佳。韦家明面上倒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而芝兰院刚巧坐落在半日闲山庄中间偏西一些的位置,算在西边的院落中,却也离东边的院子不远。
那卫峻定在这里见面,既不会让杜宜琬和她落人口实,也方便他和楚峰潜入退离。
更妙的是,芝兰院既然以兰为名,自然栽种了不少兰草,其中不乏珍贵名种。可如今已是夏末,春兰已谢,秋兰未开,往来赏花之人并不会来此,此地倒成了最是清静之处。
杜宜琬看了看芝兰院的地势,亦赞同道:“卫郎君胸中颇有沟|壑。”
王箬挑了挑眉,看了杜宜琬一眼没有说话。
杜宜琬不明所以,问道:“你看我作甚?”
王箬但笑不语,只拉了杜宜琬快步往芝兰院而去。
进了芝兰院,果见其中人烟稀疏,唯有两名看守院子的老妪而已。
蓼蓝三言两语就将上来献殷勤的老妪给打发去了茶房。
墨薇这才上前引路,领着杜宜琬和王箬往院子深处而去。
芝兰院中有一大片假山奇石,兰草遍植其间,花开之时,兰香幽幽,颇为雅致。
如今杜宜琬和王箬穿行其中,跟着墨薇七绕八拐,直到墨薇停了脚步,一名劲装男子从假山后闪身而出。
“小人见过杜三娘子、王七娘子。”劲装男子躬身行礼。
杜宜琬看来者眼熟,问道:“你卫郎君身边的随从?”
“正是,小人卫礼,奉我家郎君之命在此处恭迎娘子。”卫礼微微低垂着头,对着杜宜琬十分恭敬。
卫礼的态度让王箬若有所思,眸光一转,颇为玩味地看向了杜宜琬。
杜宜琬却没觉得卫礼的恭敬有何不对,十分自然地说道:“你家郎君现下何处?”
卫礼立刻道:“就在前方,三娘子,请这边走。”
杜宜琬微微颔首,看了身边众侍女一眼,便拉着王箬往卫礼指的方向而去,墨薇紧随其后,蓼蓝等侍女则停下脚步。
往前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一玄一青两名青年男子背身肃立在假山旁。
卫峻听见动静,率先转身行礼。他身侧的青衣男子亦跟着拱手问好。
杜宜琬还了礼,先是看了青衣男子一眼,才对卫峻道:“卫郎君久候。”
卫峻道了一声“不敢”,指着楚峰介绍道:“这位便是楚峰,安西楚家商队的少当家。”
杜宜琬看向楚峰微微点头致意后,目光就转向王箬。
今日之事,全看王箬自己的意思。
此时的王箬没有一点闺阁女子该有的娇羞,大大方方地打量着楚峰。
这是一个她在过往生活中从未见识过的男子。
黝黑的肤色,无畏无惧的目光,眉宇之间就带着豪爽与磊落,和时下洛京城中的贵介公子完全不同。
他不温润,也不清傲,却无端让王箬心生好感。
“我可以同楚郎君单独谈谈吗?”王箬光明正大地问道。
卫峻看了看杜宜琬和楚峰,见他们都没有反对之意,便道:“左近还有一丛兰草未凋,三娘子可有心一观?”
杜宜琬笑道:“有劳卫郎君引路。”
待杜宜琬与卫峻离开后,王箬看向楚峰,率先道:“楚郎君可知,我虽是世家女,身上麻烦却不少。楚郎君若是娶了我,只怕日后要费不少神。”
楚峰虽惊讶于王箬言语间的直接,面上却是眉头都没动一下,“七娘子何出此言?”
王箬淡笑道:“我父母双亡,有一弟弟需要照顾,且与王家长辈不合。王家卖婚,贪的不是一时之利,而是要做跗骨之蛆,从你楚家身上不断吸血敲诈。”
说到这里王箬顿了顿,片刻后自嘲道:“而我有亲弟在王家手里捏着,说不得日后也要为虎作伥,同流合污。”
“前路多艰,楚郎君还要娶我吗?”
王箬目光灼灼地看着楚峰。 重生之锦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