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听到秋妆打听来的关于段嫣然晋封美人的消息后,先是自己思虑的片刻,就起身去了卢仲卿的书房。
彼时卢仲卿正在为亡母段氏抄写经书,刘氏见此情景便放轻脚步,侍立在一旁。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卢仲卿英俊的脸上,刘氏看着自家尚不满而立的丈夫,微微有些失神。
守孝期间饭食简陋,卢仲卿看着比以往消瘦了不少,但好在人的精气神还在,看样子是已经完全从丧母和官场的失意中走出来了。
刘氏常常会替自己夫君不平,明明都是大家公子,仲卿的才干相貌样样不差,凭什么就要比卢卓卿矮一个头,凭什么这偌大的昌宁县公府就不能由她的夫君和她的儿子来继承。刘氏打小就不信命,说到底,这个世间的东西都要靠自己凭本事去争去抢,要不然刘家女儿那么多,就她能嫁到昌宁县公府来做二少夫人。
正当刘氏陷入自己思绪的时候,卢仲卿已经注意到了她。他放下手中的笔,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看向刘氏温声道:“阿莲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刘氏回过神,看着卢仲卿笑了笑,抬手给他空着的杯子续上了水,道:“是有一件事要同夫君说。”
卢仲卿拿着杯子抿了一口,道:“何事?”
刘氏回头看了看书房伺候的人,众人先是抬头看向卢仲卿,见他点头了才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刘氏坐到卢仲卿身边,说道:“舅舅家有一个叫嫣然的表妹,今年春采选入宫了,夫君还记得吗?”
卢仲卿点点头,“莫非她得|宠|了?”
刘氏笑着颔首,道:“是呢,听说圣眷正隆,从采女直接被封了美人。夫君,你说咱们要不要搭上这条关系?”
卢仲卿没说话,一只手轻轻地在书案上轻轻地扣了扣。
只是一个美人,连九嫔还没够上,倒不必那么心急火燎的下大价钱。更何况他现在还在孝中,段氏就算能帮上忙也不急在这时候。等他出了孝,段氏若还能风光依旧,那才是真正的助力。不过趁着人还没彻底发达的时候,示好还是必要的。
于是卢仲卿对刘氏道:“既然是表妹,能照顾的咱们还是要照顾一下,你酌情看着办吧。”
对于刘氏,卢仲卿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只是个三流家族的嫡女,父亲官位也不显,但刘氏为人机灵、下手果决,关键和他还是一条心,比他那个只会给他拖后腿的亲娘强多了。再说刘氏人美身娇,明明已经是花信之年,但看着还如双十年华一般,对于一个男子来说,实在算得上享受。
刘氏听了卢仲卿的话,心中就有了谱,眼珠子一转,又问道:“若表妹能在圣人面前说上话,夫君可要。。。”
不等刘氏说完,卢仲卿就打断了她的话,道:“为母丁忧是人子之孝,岂能打折扣!此话不必再言。”
夺情这种事,现在看着没什么,等他以后有机会往高处走了,就可能成为对手攻击他私德有亏的把柄。为了眼前的小利而给自己的仕途埋下隐患,不划算。
更何况现在朝中局势纷杂,他这丁忧丁的正是时候。圣人和褚、王两家来势汹汹,柳家却也不是好惹的。要是现在搅合进去,押对宝还好说,要是押错了,可就是万劫不复。倒不如站在岸上先看看,等到情势明朗再下水。
这般想着,卢仲卿便叮嘱刘氏道:“我知道这段时日委屈你了,不过咱们还得忍一忍。守孝期间你也别出去和那些夫人们应酬,局势不安稳不说,也免得你落人口舌。”
刘氏点头应了,想起方才说错了话,便转了话题道:“阿淑晨间又捣鼓出一样糕点,说是一会要送来给夫君品尝呢。”
提到女儿,卢仲卿的表情更加柔和了,他笑着说:“阿淑向来心灵手巧,这回又弄出什么东西了?”
卢渲从小就聪明伶俐十分孝顺,卢仲卿常常感叹这个女儿要是个儿子多好。话虽如此,但卢仲卿对于卢渲却是格外|宠|爱。
刘氏笑道:“她前些日子不是让春喜她们去给她找什么牛|乳|吗?可把春喜和秋妆给为难死了,你说这羊|乳|好找,牛|乳|还真不知道上哪寻去。好歹是给她找来了,今晨就叫她拿来做了个什么姜撞奶。说是看你这几日胃口不好,等做好了专门给你送来。”
卢仲卿听了这话,心中十分熨帖,道:“阿淑向来贴心,别忘了让她给阿耶也送一份去。”
刘氏应了,心中暗想:如今阿翁对卢卓卿那一脉可算是厌恶至极了,不过是看在张家的面子和卢家的名声上,才不曾做什么。若是能趁机彻底让阿翁站到他们这边来,日后东山再起可就容易多了。
卢仲卿转念一想,又道:“阿淑捣鼓这些小食,是不是还打算将方子卖给江品轩?”
刘氏怕卢仲卿不喜卢渲的做法,连忙解释道:“阿淑有这样的想法,也是看咱们近日有些艰难,想为咱们分忧,夫君可别恼了她。你要真觉得不妥,我回头不让阿淑做这些也就是了。”
卢仲卿长袖善舞,可这袖子甩出去收回来可都是要花钱的。手面小了,哪里能结交下大量的人脉和朋友。就凭监察御史那些薪俸,定然是不够的。可段氏和刘氏都不是豪门望族,嫁妆并不丰厚。尤其是段氏,当年抬进昌宁县公府时的嫁妆,寒酸的叫人笑话。哪里有钱贴补自家儿子,还不是靠占着中馈中饱私囊。
如今卢家是张氏当家,自然不会漏一分油水给卢仲卿一家。便是有卢允的私下补贴和卢仲卿这几年暗中攒下的家当的孳息,那钱也不能和当初段氏在的时候比。
在这种情况下,卢渲原本是想用方子从江品轩那里分一杯羹,但江品轩的掌柜何等精明,自然是不愿意的。是以卢渲只能将方子高价卖给江品轩,虽然是一锤子买卖,但好歹也是个进项。
卢仲卿心里明白,自然不会苛责女儿的孝心,便道:“我没有说阿淑不好,只是她毕竟是开国县公府家的小娘子,这种商贾手段还是谨慎些好。”
刘氏听出卢仲卿不是真心反对卢渲的做法,只是怕她声名受损,于是说道:“夫君放心,这事都是我的陪嫁管事出面,半点不会牵扯到阿淑。小娘子的名声有多重要,我还是省得的。”
卢仲卿闻言点点头,又道:“那江品轩是褚家的产业,和他们打交道也别太频繁,左右我现在丁忧在家,也没有大的用钱之处。”
刘氏道:“既然如此,等阿淑将这个方子出了手,我就叫她收心好生学学书画。”
卢仲卿颔首,心中暗自满意刘氏的做法。
卢仲卿和刘氏打的好主意,却不知道他们前脚把卢渲的方子卖出去,后脚张氏就知道了。
如今的张氏可不是以前的张氏,她有钱有人,还掌着一府中馈,查出刘氏的那点道道,并不是难事。只是张氏虽颇为鄙夷卢、刘两人的做法,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在和朱氏的谈笑间说了出来。
说这无意,听者有心。
杜宜琬听到卢渲又拿出了几张糕点方子给江品轩,心中就憋闷的不行。纵然她知道卢渲以后没有好下场,但当年杜家出事,卢渲起到的作用也不小,杜宜琬每每想起,还是有些意难平。
这时候再听到卢渲又要如前世一般名利双收,杜宜琬便忍不住想给卢渲使点绊子。不过一想到天道反噬,杜宜琬又蔫了。真是憋屈呀,一想到这些东西她明明知道,也能抢在卢渲之前弄出来断了卢渲的财路,却偏偏为了躲避天谴而守口如瓶,真是难受死了。
更要命的是,虽然杜家的大劫度过了,可卫峻的大恩她还没有报。难道要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就让卫峻错过机遇走上前世的老路?那样的话,自己心里怎么过的去!
杜宜琬越想越不对,她觉得她还得去找清宁道长谈一谈。云松道长连杜家后人有奇遇都能算出来,清宁道长作为云松道长的高徒,肯定有化解之法。
打定主意,杜宜琬和朱氏回到杜家后,杜宜琬就向朱氏道:“阿娘,清宁道长给了咱家这么多糕点方子,咱们除了送糕点过去,是不是还应该亲自去致谢一番呀!”
朱氏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何况如今大嫂李氏身体恢复,已经开始重掌中馈,她手里的事少了许多,带着女儿出去玩一天也无妨。如今春来草绿,听说长云观的桃花也开了,道谢之余带着女儿赏花踏春也是一件乐事。只是可惜杜荀去了军营,不能相伴左右。
定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朱氏带着杜宜琬准备了一些精致吃食,又去了长云观。这一次清宁道长依然只肯见杜宜琬一人。朱氏早就见怪不怪,将女儿交给引路的道人后,自己便带着侍女去了长云观的后院赏花。
清宁道长的院子里也种了一株老桃树,此时已是桃花灼灼,满树摇曳。杜宜琬进来时,便看见清宁道长斜倚着凭几,一边赏着花,一边吃着糕点,倒是颇有几分名士派头。
杜宜琬现在同清宁道长熟络多了,也不等人发话,就自顾坐在了席上,道:“道长,阿俪有事求您。”##### 重生之锦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