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求娶端仪？你小子可以啊！什么时候起的心思？”
魏成帝脸上带着笑，声音中也透着戏谑，就和寻常人家的长辈打趣情窦初开的家中后辈一般模样。
唯有那双鹰隼养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张昭，仿佛要破开一层层皮肉，直直看进张昭的心底。
张昭半丝半缕都没察觉，先是十分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糕点屑，然后扬起一张笑脸，没心没肺地说道：“这不是窈窕淑女，那什么君子好逑么。阿昕长得好看，脾气又好，嗯，关键是脾气好！皇伯父你也知道我这人最烦拘束，要是以后的王妃是个冲脾气，我俩三天一吵五天一闹的，别说我自己心里烦，您看着也不像话不是！那阿昕表妹打小就能让着我，我寻思着往后她也能继续让着我，您说对不对？”
魏成帝垮了垮脸，瞪了张昭一眼，哼道：“就为这？就为这你要娶端仪？你拿你这些话去和你永泰姑祖母说去，她老人家不赏你一顿板子？”
张昭继续嬉皮笑脸，“侄儿又不傻，这话哪能和永泰姑祖母说啊！”
魏成帝瞪了张昭一眼。
张昭被魏成帝瞪得不自在，挪了挪身子，又嘻嘻笑道：“除了侄儿刚说的这些，侄儿也自知自己没什么本事，洛京城里能和郡王府说亲事的人家都瞧不上我。那些小娘子见着我就躲，也不瞧瞧自个儿什么样子，侄儿哪能看上她们！歪瓜裂枣的！旁的不说，就说御史台那个谁，那个什么什么张御史的孙女，瘦得没有二两肉，竹竿似得，一脸的刻薄相...”
魏成帝见张昭越说越不像话，咳嗽了几声提醒他。
张昭听到咳声，忙收了音，抬头瞅了瞅魏成帝，有些讨好地说道：“皇伯父您也知道我这张嘴没个把门的，嗨，我的意思就是，就是阿昕表妹待我好，不曾像旁的官家小娘子一样看我不起，她自己又是个好脾气，侄儿就觉得能同她一起过日子，应当是极舒心的。”
魏成帝没说话，他微微垂眸，用手摩挲着茶盏的外延。
张昭见魏成帝沉默，十分的心虚就变成了十二分，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晓得怎么开口，急得直挠头，当真半分仪态也无。
魏成帝抬眼往张昭那里一瞥，见他这般样子，心中不禁冷笑，当年被父皇夸赞机敏聪慧的老四，居然只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真是莫名地让人心情愉快！
罢了，不管张昭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也不过是只在茶碗里翻腾的小鱼虾，浪花都起不来一朵，他平时着人盯着点便是。
眼见张昭额头的汗都要滴下来了，魏成帝终于淡淡地说道：“你这桩婚事，朕做不了主，你自去求永泰姑母去，若是姑母应了，朕就给你和端仪赐婚，若是姑母不应，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朕把心思收起来。”
张昭闻言立刻苦了脸，巴巴地望着魏成帝，期望他能改了主意。
魏成帝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走走，朕看见你就烦，赶快告退，别耽误朕看折子。”
张昭本来有些不情不愿，还想再磨一磨魏成帝，只是魏成帝一双眼睛瞪过来，张昭便只好行礼告退。
待张昭离开大殿后，魏成帝慢悠悠地啜了一口清茶，然后道：“该盯着的还是要盯牢。”
冯行恭敬地应诺。
“安西那边的消息还没传回来？”魏成帝问道。
冯行躬着的身子矮了一分，低声道：“还没有。”
魏成帝淡声道：“催一催，先把卫峻的根脚给我查清楚了。我倒要看看周伦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冯行应道：“奴婢明白。”
魏成帝轻轻嗯了一声，又道：“把清宁留下的五个锦囊拿过来我看看。”
冯行应声，忙从怀中取出五个色彩不同的锦囊，一面呈给魏成帝，一面道：“按着清宁道长的意思，这个朱红色锦囊是雍王殿下的，淡紫色锦囊是给吴王殿下，宝蓝色的给东阳公主殿下，碧青色的是给城阳公主殿下，最后藕荷色是溧阳公主殿下的。”
魏成帝接过锦囊后，先是打量了片刻，才率先打开了那个朱红色的锦囊，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贵不可言”四个字。
冯行在一旁看着这四个字心头就是一冷，根本不敢看魏成帝的脸色，忙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出。
而此时的魏成帝面沉如墨，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张纸条，额角的青筋隐隐鼓起，显然十分愤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冯行才听到魏成帝冷冷地吩咐，“大殿里面有些暗，让人掌灯。”
外头阳光正好，含光殿又怎么会昏暗。心知肚明的冯行提着一颗心，就要出殿去吩咐内侍，却又被魏成帝叫住。
“清宁那个家伙向来狡猾，说话向来是隐隐约约，这回怎么肯写得这样清楚明白。”
理智回笼的魏成帝有些疑惑，他放下了手中的纸条，又打开了淡紫色的锦囊，里面同样是一张纸条，展开后，同样是“贵不可言”四个字。
魏成帝顿时嗤笑出声，“好一个贵不可言，他倒是两边都不得罪，是个聪明人。朕倒是好奇，他能对朕的女儿们说写什么。”
紧接着，魏成帝打开了剩下的三个锦囊，每个锦囊里面都有一张纸条，东阳公主的锦囊写着修身养性，城阳公主的锦囊写着顾念己身，溧阳公主的锦囊则写着顺其自然。
“江湖术士，不知所谓！”魏成帝看着五张纸条讥讽道。
冯行一直提着的心落回肚子里，这才敢接一句话，“既然都是些诓骗之语，这些锦囊还需要送给殿下们吗？”
魏成帝哼笑一声，“送！怎么不送！给朕装好了，该送给谁就送给谁。”
冯行应诺，将纸条装回对应的锦囊收入怀中。
魏成帝这才安心开始批阅起折子来。
含光殿一时之间静默了下来，而含光殿之外的地方，却是风雨欲来。 重生之锦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