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一把脸，就拖着成北出门的冯倩，此时正叼着路边买来的包子，吃着说不上早中午的饭。至于成北，则是被她派到家属区“小食堂”去，规规矩矩吃顿正经餐饭。
较之她的匆忙相比，许宗良就显得要从容得多，不过从他暗青色的眼圈，隐约能看出，怕是一宿没睡。
“你怎么也过来了？只是有可能，并不一定就能有线索，我还打算先听一下，确认后再跟你说呢，看来是胡曼从我这里问完电话，又打给你的。”虽然听上去是抱怨，但其实冯倩内心更多的是充满歉意，“从会馆出来都已经是凌晨，这还不到中午，又折腾你。”
“说什么呢？小节同学的事情，是我分内事，倒是劳烦你跟着忙碌了。”许宗良挥挥手，没理会冯倩的说辞。
此时两人交谈的背景音，则是草丛里的阵阵虫鸣，和淅沥沥的小雨。
夏季的夜晚，被收纳在长达80小时的音轨之中，他们现在听到的，是节喜雅遇害当晚的那段。
“再往前面3分钟，就有一些杂音出现，我打工时间快到了，先走一步。”胡曼穿好格子风衣，在公寓门口提着鞋，向两人打招呼。
“恩，你先去吧，我等你回来。”冯倩同胡曼挥手，许宗良则是在旁聚精会神地听着。
车轮声由远及近，然后戛然而止，紧接着，“砰”、“砰”两声车门开关的声音和密不可分的嘈杂脚步声，以及碎步挪动的声音，在雨夜掩映下，显得难以分辨。
沉闷犹如一袋面粉落地的声响过后，暗哑的声音终于模糊凸显：“以后按老方式联系，别再搞出这种麻烦。”随即依旧是纷沓的脚步和一句并不掩饰的“蠢材”，以及与车门位置不同的闷响，应该是后备箱盖被人用力扣上发出的声音。
随着车子离去，一切又恢复平静，整个过程，时长不到5分钟。
而伴随而来的沉默，让冯倩都略显得有些尴尬。许宗良一声不吭，足足将这段音频反反复复听了不下十遍，才站起身来，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看样子，时间是能够确定的，至于人的话，估计锁定也就是时间早晚问题。”冯倩开口劝道，许宗良的表情，让她忍不住想去劝慰。
“小节果然不是因为杨佳欣的事情，而丧命的。”许宗良肯定的推断：“她应该是碰巧听见或者看到什么人什么事，然后被对方发现，被灭的口。”他双手握拳，很明显是在克制着情绪。
“所以，这个凶手，应该从她可能认识的人中去找，再加上血迹曾经出现在江涛的出租屋里，而里面生活的又是冯天星，能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他抬头看着冯倩，虽然手指关节因紧握而发白，但是语调却异常平稳，“你推推看？”
“我？”冯倩用手指着自己，见许宗良点头，她只好说道：“我猜的不准，只是说说看，说错了，你别笑话我啊。”
“恩。”许宗良没有多言，又重新坐回原处。
“听车子声音的话，应该是两台车，因为最后离开的声音，是向两边延伸，很明显两辆车是分道而行，虽然它们是同一方向来的。”
“而且已知其中一个是江涛，难道另一个是冯天星？”她抬头看向许宗良，等着他的验证。
就见许宗良轻轻摇头，“是两辆车不假，但现场应该至少是三个人，如果当时小节已经死亡，冯天星可是抬不动的，听脚步声，是将她抬过去，然后扔进枯井的。”直到此时，许宗良仍旧下意识回避使用“尸体”一词。
“不过，这个声音，你不熟悉吗？”他反问。
“我为什么会熟悉。”冯倩下意识回一句，随后反应过来，“等等，你让我再听听。”
在唯二的两句话上，又分辨片刻，冯倩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难道是成景荣。”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看到许宗良再次无声地默认，冯倩有些激动，“我们快通知成西，然后就可以将成景荣带去调查了。”
“证据不足。”许宗良异常冷静地回道：“现在动手，只能加快他消灭痕迹的速度，而且，仅凭一两句话，最多只能询问，没有办法进行羁押，我们目前不足以提出更多的线索将他定罪，过早打草惊蛇的话，万一他逃逸，只会将案子推入困境。”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冯倩有些焦急，更多的是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就证据不足，这明明就是他的声音，难道还不够吗？”
“确实是他的声音，但是你怎么证明他是来抛尸的？如果他说别的理由，比如承认只是简单的倾倒工业废品呢，这种事情都可以成为他的借口，而面临的最多只是罚款而不是死刑。”
许宗良平稳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甚至，我们逼得更紧，然后他承认确实犯有抛尸罪，最后将杀害节喜雅的罪行，一股脑推到已经自杀的江涛身上，这种最坏可能的局，他一早已经布下，难道我们要跟着跳进去吗？”
“这……”行事一向直来直去的冯倩，显然没有想到，还有如此的脱罪方式，被说得一时没了言语。
“我们现在不能直接要求逮捕他，至于成家人的态度，也还是要拜托你去试探一下。”他轻轻在冯倩肩头拍了拍，“眼下，看你这态度，我就放心了。”
对此，他只是轻轻一句带过，至于心中的波澜壮阔，许宗良不会与人提起。
“这两句话，透露出的信息，不止如此。”他手指按下播放键，声音开始重复，“你听，他对那人几乎是责备的语气，而且说以后要以老方式见面，可见，他们被节喜雅撞见的这次会面，并不是用之前方式进行的。”
“我大胆猜测一下，这两个人，小节应该都认识，否则，单是成景荣与一个陌生人会面，她应该不会起疑，对方也没有必要怕被人发现。”许宗良继续说道：“而那个人，在社会大众的印象中，似乎不该跟成景荣有过多交集，以至于会引起小节跟上去偷听的程度。”
“……，会不会是跟我家有关？”冯倩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她手心的冷汗，却越来越多。 成少偏偏只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