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帝陵,坐落于极北之地,离极北广寒宫的距离都要比繁京近。
相传位处极北之地的广寒宫就是当年的始皇后所创立的。三位宫主皆是始帝后宫之中极其富有传奇性的女子。
始帝的皇极帝道不同于现今王朝的帝皇。现今的帝皇一般都无法成功修习至通玄境。因为一人肩负一国国运,会阻挡所悟大道的运转,难以跨入通玄。
但始帝开创的皇极帝道不同,其正是参悟了气数流转而创出来的功法,与东海龙宫的天赋之力有异曲同工之妙。正因为整个皇宫有始帝调理气数,因此当初的大秦皇朝,上至三公九卿,下至亭长村官,都是有修为的修行者。
因此三位后宫最受始帝宠爱的女子,修为更是直逼盖世通玄,这才创立广寒宫,经久不衰。
大秦皇帝前来极北之地,如此阵仗当然先要拜会一下主人,因此仪仗队特意开拔至广寒宫琴台山下,除了应有的皇室礼仪之外,殷青涯还必须拜会太上宫主。
那个活了千余年的老宫主,正是殷青涯的祖奶奶。在殷青涯登上皇位其间,出了很大的力气。
广寒宫所在的琴台山横跨有几十里之远,山势不高,却也还算陡峭,山顶地势平坦,若天帝琴台,因此而得名。
广寒宫大部分建筑都建在云雾中的山顶,仪仗队到达山脚后,山门处已经有一大堆人站得整整齐齐前来迎接,三位宫主、十三位长老,共二十五位精英弟子,架势不可谓不大。
纪雍等人随着殷青涯下车,监天寺寺主以下的二把手督主齐刷刷的围在殷青涯身边,皆是双手笼在广袖里,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这些督主相当于监天寺里的供奉,平时不会处理事务,一心修行,也唯有皇帝才请得动他们。这一次殷青涯极有可能与殷氏的族老闹崩,带这九位通玄前来,这是殷青涯所表明的态度,也是在和族老们示威。
毕竟虽说这几年权力有所集中,但在很多重要节点上,依旧有那些人的影响在,这是对于一个皇帝来说,都会像是喉咙中的一根刺。
三位宫主来了一位,这是一位宫装女子,不清年岁,模样却十分清秀,身高也不是什么高挑妇人,反而显得很是小巧玲珑,只是胸前蔚为大观,惹得仪仗中的一些年轻小伙子暗暗吞口水。
“恭迎秦皇大驾光临,快请上山吧。”三宫主笑起来脸上带着酒窝,让人心头微醉,就像是在寒冬里喝了一口温酒,极其舒坦。
纪雍与宁仙奇走在一起,跟在南昆仑与张季痕身后。殷青涯与三宫主一番客气言论后,一起开始上山。
“你也来了?难道是在为秦皇效力?”期间,一个模样算不上惊世骇俗,却极其耐看的女子走到纪雍旁边,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纪雍学着那些人微微行礼,“阁下是?”
女子见纪雍这副样子有些吃惊,愣了愣神回礼后道:“二十多年未见,不曾想纪兄变化这么大。”
女子是俞秋胭,广寒宫劫历年间的第一仙子。当年与徐少尊和朱鲤一起,和纪雍有过数面之缘,只是没怎么说过话便是。但在俞秋胭印象中,大名鼎鼎与少帝争锋相对的邪绝应该不是这般平易近人的才对。
心头带着疑惑,也没多问,一路上也再无交谈,一行上山去了。
登山的都是修行者,速度自然是不可以常理而论,半晌之后便来到前山广场。一群女弟子远远的围观着一行人,南昆仑满面红光,感觉与有荣焉的模样。实则那些目光里,看向殷青涯的居多,聚在宁仙奇身上的也不少。
谁叫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又是气质与容貌皆是上上等的白首山师叔呢。
来到主殿门口,随行之人皆被拦下。殷青涯没有计较,仿佛知道这么个规矩,便道:“尔等在外等候。”
殷青涯褪去长靴,一人进得殿中。
只见大殿上方,一座珠帘垂幕遮挡了整个大殿,后方,三幅巨大的长卷画轴从横梁垂落四五丈有余。
三幅长卷上所绘的正是广寒宫的第一任三位宫主,始帝的两位爱妃和始皇后。
三宫主收起脸上的笑容,走到珠帘后坐下,里面已经有两位看不清容貌的女子端坐着。
“进来上香罢。”中间位女子语气清冷,轻启檀口说道。
殷青涯恭恭敬敬地掀开珠帘,然后慎重的燃香作揖,礼节之繁琐,难以想象。
插香入香炉后,有白衣干净的侍女推一个蒲团在三位宫主对面,殷青涯转身恭敬跪坐在蒲团之上。
“见过三位宫主。”殷青涯轻轻欠身后说道。
“此次秦皇北巡,所谓何事?”端坐中间的那一位媚眼似秋水,紫色彩带在身后无风自扬,眉心一朵红艳的牡丹印花显得其雍容华贵,似不可侵犯的天女。
此人正是广寒宫的大宫主,亦是沧州的王师,司蕴仙子!
“依我看是彰显皇威、震慑宵小之辈来了,九位通玄跟随,还有监天寺寺主张季痕,劫历四绝中邪、神二绝同行,多大的威风啊。”二宫主是一位美妇人,丹凤媚眼,头戴金钗凤冠,气质华贵慵懒,出口却是凛冽。
殷青涯不察觉的皱了皱眉头。这二宫主当初一心想让自家侄子登上皇位,是与殷青涯竞争的最厉害的对头。最后要不是死守于骊山帝陵中的那位殷氏守陵人开口,这场争斗恐怕也不会结束的这么快。
可见这二宫主对殷青涯怨气之深,也不是无中生有了。
“芸璞宫主何必还在为那件旧事,对现在的秦皇有偏见?”司蕴仙子开口劝解一句,然后继续看着殷青涯,“可是为了进帝陵?”
殷青涯神情复杂,低头道:“不敢瞒宫主,确实为帝陵而来,希望广寒宫能发下令文,准许我进入帝陵。”
司蕴仙子点了点头,“只发给你也不无不可,至你登基以来,也确实从未进过帝陵。按理来说,帝陵只有等你退位之后才能进去,不过既然九州经注是你带回来的,相信守陵人也想见你一面。”
听到守陵人三个字,殷青涯顿时神情一震。骊山帝陵的守陵人,有称为活死人,从帝陵关闭时进入其中,直到二十年前帝陵打开,守陵人依旧还有意识!
也是守陵人送出了始帝玉玺,使得大秦重建!
始帝至今已有的年岁已有八万余年,古往今来天帝都无法活这么久,但,守陵人竟然真正的做到了与世长存!
可以说,骊山帝陵才是大秦之根本,只要帝陵一直存在,里面的守陵人不彻底死去,大秦就会一次次从时间长河中存在下去。
所以,那位守陵人在知情人心中,永远是一道不灭的信仰。也正是如此,守陵人的一句话,可以决定大秦皇朝的皇帝!
殷青涯咬了咬嘴唇,身体拜服下去,额头轻叩在蒲团之上,“恳请宫主准许除我以外的外姓之人进入帝陵!”
“什么?!”二宫主惊呼出声,“殷青涯,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朕知道!”殷青涯抬起头,那眼中的不顾一切与执着,让三位宫主都感觉震撼,因为这个要求实在是太无礼了!
骊山帝陵,始帝安息之所。从封陵开始,从未有人进入过里面,现在殷青涯竟然还想带外姓人进去,如果不是殷青涯提出来的,三位宫主恐怕早就出手,一巴掌拍死说话的人了。
“你是否觉得九位通玄,加上张季痕、宁无双、纪无邪就可以掀翻整个沧州,为所欲为了呢?!”芸璞宫主凤目圆瞪,眼中杀机凛然,娇弱的身躯中更是透出一股磅礴的气机,使得整个大殿外的天空都乌云密布!
云层之中,似乎有一头火红的神鸟瞪着丹凤眼,冷冰冰的俯瞰着大殿。
大殿外的张季痕抬头看着天空,轻笑一声:“通玄灵身合,这位二宫主不愧是这一步中的最强之人。”
南昆仑则没风度的坐在台阶上,笑呵呵的道:“看来秦皇没和里面的三个女人谈妥。”
蒲团上殷青涯说出条件:“我愿在五年后退位。”
此话一出,二宫主眼中的怒意顿时被惊愕所替代,司蕴仙子则嗔怒喝道:“胡闹!现在人间界局势越来越乱,若是退位惹来风波,大秦必将成为覆灭的第一个国家!”
“你告诉我,秦皇你去帝陵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司蕴仙子双眼发出七彩的琉璃光芒,美丽的眸子盯着殷青涯,就像是要看穿他的内心。
“我要带出始帝玉盘,借给宁师叔与纪无邪,另外,还为救一个人。”殷青涯没有隐瞒的意思。
“始帝玉盘?”司蕴仙子听到这个东西,目光也变得犀利起来,“是谁告诉你帝陵之中有这个东西的?”
司蕴仙子不可谓不惊,帝陵之中的物品,就连她也不是很清楚,但通过古籍只言片语的记载,她知道帝陵之中有两样最重要的东西,一是承载大秦国运的始帝玉玺,第二样就是记载皇极帝道传承的始帝玉盘!
之所以帝陵里拿出了玉玺而没有拿出玉盘。就是因为掌控三界运转的诸位第四境,可以容许大秦王朝的建立,却绝对不会允许皇极帝道的再次出世!
而承载了皇极帝道的始帝玉盘事关传承,也怪不得司蕴仙子如此警惕。甚至她还觉得是某位大人物的暗中谋划,鼓动殷青涯取出玉盘,然后毁掉它!
“是我。”一个淡淡的声音传入殿内,司蕴仙子浑身一震,看向门口的南昆仑。
奇怪的事情在南昆仑出现时再次发生了,司蕴仙子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没看到这个道人一般,依旧脸色沉重的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仿佛对南昆仑说的话置若罔闻。
而唯一能看到和听到的,只有司蕴仙子一人。
这也是司蕴仙子感到毛骨悚然的地方,仅仅一句话,就已经将她拉入了另一个空间层次,虽然在众人所在的空间依然能看到正襟危坐的她,但在另一个层次空间的所有行动,才是真正的她!
“前辈是谁?何必如此争对骊山帝陵?!”司蕴仙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实则她心里的恐惧并不会少。作为沧州的王师,盖世通玄之中亦是强横的存在,她见过紫霄宫的道祖,面之若天穹沧海,不可揣度。而面前这个穿着无极道袍的老道人给她的感觉,更盛之!
司蕴仙子也只能感叹,三界之中卧虎藏龙,第四境的人虽然少,但绝对有!
老道人听了司蕴仙子的话,目光倏然一变,用调笑般的眼神看着她,“司蕴,你可别忘了你另一个身份。”
司蕴仙子顿时心神动摇,是啊,除了广寒宫的大宫主,她更重要的一个身份是妖师。妖师要为整个人间界考虑,不能为一己私欲而做出对整个人族不利的事情。
“始帝玉盘只要在帝陵一日,世间便不会出现皇极帝道。难道这还不够吗?”司蕴仙子有些无力的辩解,想为骊山帝陵争取最后一点机会。虽然她也知道,这些大人物做了决定的事情,绝对不是她三言两语能劝诫的。
南昆仑摇了摇头,转身出大殿,“你还是看得太近了。如果我强行取出玉盘,你们整个帝陵都会保不住,所以还是做决定吧。”
司蕴仙子双眼微颤,恍惚之间,再次回到了正常的空间里。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着,“我、同意秦皇所托。”
殷青涯顿时呆住,他还正在想如何敷衍过去刚才司蕴仙子提出的问题,没想到一个转眼,司蕴仙子的口风竟然来了个大转弯,打得他措手不及。
其实何止是他,就算两位宫主亦是瞬间瞪大了眸子,看着司蕴仙子,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
“秦皇先出去吧。一会给你帝陵的玉牒。”司蕴仙子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殷青涯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大殿。
殷青涯离开后,两位宫主立即将目光盯着司蕴仙子。后者长叹一声,带着复杂的语气道:“其中原委,听我慢慢到来。”
…………
纪雍一行人被安排到了招待客人的客房院落,正于小鸢相互盯着妖丹上的神秘花纹,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突然拜访。
“纪公子,叨扰了。”俞秋胭落落大方的行礼,双手放在腰间,微微侧身蹲身。
纪雍刚要说不必如此拘礼,却是心头突然感受到一丝危险,要不是他未失忆之前,身经百战所锻炼出来的灵觉极其敏锐,恐怕也难以发现这突然出现的一缕危机感。
叮!
心念所至,胜邪剑已经挡在眉心之前,只见胜邪剑挡住的,是一柄细长的短剑,比匕首微长,剑柄短得在整个剑身看来极其不协调。细长的剑刃之上,有鱼鳞般的规整纹路,看起来精巧灵动。
而且,剑身通体乌青,尽管在阳光下,剑身却没有反射光芒,看不到一点剑光。
可以说,这是一口极其善于隐匿刺杀的剑。
纪雍皱眉:“姑娘这是何意?”
“秋胭莽撞,还望公子海涵。”俞秋胭没有丝毫的杀机,不然纪雍早就进行反击了。
所以双方收剑,俞秋胭指了指石凳,两人落座后,她才问道:“不知纪公子可知,明年九月九,铸神山召集各位神兵主人,想要重铸神兵一事?” 剑道化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