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青涯,不,或许叫殷青涯更加准确,而更为准确的说法是大秦皇帝殷氏!
至开国十余年间,殷青涯肃青朝政,将权力从殷氏家族的那些族老手中夺回,集权在自己身上,他发现斗智斗勇,不比修炼一途来得简单。
而这些年,他虽说勤勉修行,用了很多天材地宝,可这境界是始终提不上去了。卡在第二境的末端,无法寸进半步。每每想到这里,他总会想到那天离开黄庭仙宗时,那颗被雪花堆积的树顶,那一身暗红色衣裙的倩影。
她告诉他要好好活下去,可是,前年他回黄庭仙宗看望之时,却没有见到她一面。
好像十余年来,那就是最后一面了。
大秦皇帝这些年政务繁忙,原本就只是个傀儡皇帝的他,现在却已经手握重权,成为大秦说一不二的皇帝。之前闲暇时候还有心情练剑,最近今年这样的时间却少得可怜了。
在大秦皇宫的御花园,有一座听海湖最受皇帝喜爱,湖中多是来自东海的听海石,或是冒出水面,或是暗藏水底。
在湖心之中,原本修建一间小亭,亭中一口方圆一丈的水井,井中连接地下暗河,由一整座听海石镇在井中,使整个听海湖都能听到海水的涨退之声。
可是当年颁布的一些律令触及了很多修行者的底线,有几个二流势力联合起来,从地下暗河偷渡进入皇宫,差点将正练剑的皇帝刺杀。这可吓坏了殷氏家族里的那些族老,事后的清算,虽说有殷青涯的大力阻止,但仍然造成了颇多修行者受到牵连。
后来这听海湖中心的小亭就被推了,填了水井铸了一座石台,以供殷青涯练剑。
繁京靠近极北之地,此时已是隆冬大雪,听海湖上结上一层薄薄的冰层。越过一个个冒出水面的听海石,石头上奇特的孔洞按某种玄妙的阵势排列着,中央的石台上。一席麻布粗衣的青年男子倚剑而立。他闭着双眼,却有无形的气机在身旁环绕,在石台旁的湖水,像是有看不见的丝线将水面分隔成均匀的水块,兀自沸腾不休。
在气机凝到极致,麻布粗衣的青年男子猛然睁开双眼,一席气浪飞快扩散而来,从石台开始的水面凹陷,就像一个圆球落在水面,压得水面四周高、中间低。
所有听海石发出浪潮般的响声,如同涨潮一般。
哗啦啦……麻布粗衣的男子轻轻吐出气,一切恢复原样后,湖面再次平静。
等候在岸边的一群小太监鼓掌呼喊道:“陛下,陛下,神勇无敌!”
一阵轻快脚步传进殷青涯的耳朵,他看向一个方向,笑骂道:“虞先生也来看朕的笑话?”
虞卿施礼道:“陛下的千重剑劲可谓臻至化境,论剑气之盛足以凌驾天下诸多剑修了,实在是让臣看不到什么笑话。”
殷青涯提起踏水飞跃湖面,惹得小太监们惊叫声一片。落岸之后殷青涯冷冷训斥道:“真当我是个柔弱皇帝了?”吓得那群小太监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要知道,天下三大王朝,大唐底蕴深厚,是唐太祖凭实力打下江山,又经过几任皇帝的开疆扩土,兼并怀柔下才有大唐如今的版图。而新建的中原兴隋,更是在乱世中一举统一,杨罗延虽不能修行,但那一身武艺,在战场上绝对是难遇敌手。
而大秦的建立则在很多人眼中算不得多么名正言顺了,因为实在是太幸运了。殷氏一脉在骊山帝陵蛰伏良久,其实就是在等帝陵开启而已。或者说,当年的始帝算得太准,在建的骊山帝陵中早就留下后手,等的就是这个三界大乱,无人敢轻易掀翻世俗王朝的时机。
殷青涯这个皇帝也是这样顺理成章的当上了,在诸多族老的帮助下推上皇位,除了几个废材亲王,实在是没经历大风大浪,便登上大位。
也怪不得外面很多人现在还在传,登皇位靠族老,守天下靠监天寺,这个皇帝实在是没什么大作用。
殷青涯没管这些小太监,看着虞卿问道:“虞先生进宫,可有要事?”
“监天寺张季痕带人求见。”虞卿沉着回答,但这回答倒是令殷青涯奇怪了,“张寺主前来见朕,自有他人前来禀告,虞先生却是为何亲自来?”
“有两位旧友,多年未见,希望能顺便见上一见。”虞卿笑着回答,尽管虞卿眼角微微有了皱纹,但却不妨碍,这确实是一位俊秀非常的美男子,这一笑笑得旁边的小太监,看着都是双目放光。
“看来来人不简单。”殷青涯了然的点了点头,“请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殷青涯看到了张季痕,还有一个熟悉的白衣人,顿时双眼微微湿润起来,有些失态的快走两步,走到白衣人跟前,“小师叔,别来无恙?”
白衣人正是唤醒一点真灵的宁仙奇,看着情绪饱满的殷青涯,他反倒没有一点多余的反应,只是镇定的点点头,“殷师兄好。”
殷青涯心头觉得有点不对,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道:“小师叔何时苏醒的?真是可喜可贺。”
张季痕走过来道:“宁仙奇还没有完全脱离九幽,今日来此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殷青涯哑然,看了看其他的人,其中一位玄衣人顿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因为他也是剑修,对于剑之一道感悟颇深,一眼下,他看出了这个神情木讷的玄衣人就是一位剑修。
再与记忆中的画像相结合,殷青涯顿时如见多年故友一般,语气微微激动着,却努力控制心里的激动,说道:“这位定然就是……”
张季痕点点头,殷青涯顿时深吸一口气,慎重施礼道:“纪兄,今日终于见到真人了!”
纪雍茫然无措的左右看了看,这才笑道:“我吗?我名纪雍,不叫真人。”
殷青涯做了皇帝这么多年,可谓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但是今天的纪雍与宁仙奇,劫历年间的最耀眼的几个人之二,可是行为举止都是显得那么的怪诞。
“他们两位都是没摆脱九幽的影响?”殷青涯也算明白了,去了趟九幽,再天才都会变成傻子。
张季痕点点头,“此次就是前来与陛下请辞,我想带着两位去一趟九幽,寻回他们全部的灵魂。”
“可有把握?”殷青涯凝重问道,“九幽这等不可达之地,要怎么进去?”
“就有确实是当年九幽邪帝化虚时留下的虚界,游离在三界之外,但,想要进去也不是没有方法。”一旁毫无风度的老道长突然开口,殷青涯目光望了过去,疑惑的转头望着张季痕,“这位是?”
张季痕轻咳一声,轻轻拉了一下殷青涯的衣袖,拉到旁边轻声而小心地道:“陛下,有些事情和人没必要弄得太清楚,涉及太大,我怕大秦会承受不住其中因果。”
“今日之后,你就当没见过这个人。”张季痕凝重的告诫。
“贫道……”南昆仑刚要自我介绍,殷青涯赶忙打断,“道长继续说,在下听着就是。”
南昆仑无趣得撇了撇嘴,继续道:“我们需要借骊山帝陵中的一件至宝:始帝玉盘。”
殷青涯皱起眉头,“我是无所谓,但骊山帝陵中的那些守墓人恐怕不会答应。”
“你不想和那些老顽固闹掰?”南昆仑用揶揄的笑容看着殷青涯,后者犹豫片刻,“确实,若他们不做得过分,我也不会主动去挑衅。”
南昆仑突然又道:“要是我告诉你,始帝玉盘可以治好早衰之症呢?”
殷青涯目光中骤然射出了平时难以看到的精芒,双眼看着南昆仑,语气竟有些颤抖,比先前任何一次情绪波动都要大,“前辈所说的是真的?”
“我还骗你这小娃娃不成?”南昆仑吹胡子瞪眼。
张季痕看着殷青涯的脸色,就知道,有些人的弱点恐怕早就被南昆仑看破了,这个理由,殷青涯没法拒绝。
因为漓江常年修习煞劲,而且没能突破通玄境,五脏六腑、仙胎体魄早被煞劲侵蚀,如今不仅寿命不长,更是早衰,明明应该是芳华少女的漓江,现在已经比凡俗人七八十岁差不了多少了。
上次殷青涯借口探望宁仙奇,亲至黄庭仙宗,漓江没有出来相见,听说是在皓首洞闭死关,如今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生是死。
“好,我帮你们拿出始帝玉盘!”殷青涯毫不犹豫,“来人沐浴更衣!”
第二日,殷青涯带着监天寺诸多高手,加上张季痕几人,一起从繁京出发,车架往北而行,前往大秦的传奇圣地,骊山帝陵。
殷青涯与南昆仑一架车辇,殷青涯看着和道骨仙风沾不上一点关系的南昆仑,请教道:“前辈为何肯定始帝玉盘能治好早衰之症?”
南昆仑一手一个鸡腿,一手拿杯酒,“始帝的皇极帝道虽说在三界大道面前有所限制,可到底还有几分可取之处。煞为人欲所生之神,乃七魄阴暗之一。对付鬼、阴、煞这些七魄滋养的邪意,已经死了的皇极帝道就像是活着的帝王一般,那些邪意怕得很。”
“这也是为何盛世王朝少见邪祟妖魔,但气数将尽的王朝却是妖孽横生,也是这个原因。”
“要不是怕你受九幽的影响,把你带进九幽,也能起到始帝玉盘的作用。当然,只要你退位给漓江,让漓江当皇帝,用不了十年,漓江的病也自然会不治而愈。”南昆仑笑嘻嘻的开了一句玩笑。
殷青涯心里也放下了石头,只要拿到始帝玉盘,漓江的病就能治好,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一举突破,成为通玄,享命千年。
只是,想到骊山帝陵里的那位朱鲤,那个难以琢磨的性子,殷青涯不禁有些头疼。
而且,那些守陵人,尽管对他这个皇帝有好感,但涉及祖宗基业,也绝对不会允许外人进入骊山帝陵。 剑道化九天